為什麼是平舉,而不是伸出去呢?這中間可是大有學問的事情。在海濱這片土地上,李震民能把手舉起來讓人握,這就是對人的一種恩澤。平時,他隻要這樣一擺架勢,別人就會感覺到十分榮幸,就會非常主動的跑上前來握自己的手。今天有點不一樣,不但沒有出現往日的那種情況,甚至於還出現了一個大大的冷場。
任四海當然知道彼此之間的關係,看到對方用這種居高臨下的樣子,想讓自己主動跑過去和他握手。任四海在鼻子裏‘哼’了一聲,就把頭轉了過去。是示威,還是想咋的啦?我任老頭子還不吃這一套。李震民,你才出世幾天呀?當初我一槍打斷你老子那條腿時,你還在地上抓屎吃哩。不要以為當了一個什麼鳥區長,就想在我麵前翹尾巴嗎?哼,欠揍了吧!
對任四海這個樣子,李震民倒是一點也不放在心上。嘴角微微向上揚起,甚至於在臉上還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李震民在心中笑道:“一個莽夫而已。怪不得這麼多年,隻能是偏安於任家莊那兒種田度日。既不能為任家報仇雪恨,也不能讓任笑天揚眉吐氣。”
當過校長的全忠賢,到底是知識分子,雖然也沒有過來握手,還是站起身來欠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算是頜首為禮。他這樣的舉止,還惹得任四海不滿的瞪了一眼。
隻是那個不知來曆的老頭子,讓人有點捉莫不定。向子良既不起身,也不點頭,隻是用手撫莫著下巴那不多的幾根胡子,眯著一雙眼睛在上下打量著李震民。從頭打量到腳,再從腳打量到頭,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看起來是一個很儒雅的人,偏偏卻讓人有一種陰森森的感覺。特別是向子良那雙隱藏在眼鏡背後的眼睛,朝著自己投射過來的時候,李震民就有一種寒風刺骨的感覺。嘖,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喲,怎麼會如此讓人畏懼?大官也見過不少,卻沒有這麼一種讓人畏懼的感覺。李震民在心中暗暗地揣摩著對方的來曆。
看到這麼三個老頭如此不識相,竟然沒有一個人主動上前來與李區長握手,甚至於連招呼都沒有打上一聲,站在一旁的皮磊誌,感覺到很不是一個滋味。特別是李震民的手,還一直舉在那兒,有點下不了台。看不起自己的主子,就等於是看不起自己,這是皮磊誌最直接的想法。他那對小眼睛在不停地眨動著,想著為幹爹解圍的方法。
皮磊誌眼睛一眨,確實是想出了辦法。他一麵在心中大罵這些老東西不識抬舉,一麵趕忙跑出來救場說:“李區長,軍區來的那些專家、教授,都在那邊辦公室,您是不是要到那邊去慰問一下那些老教授?”
李震民看到部下如此懂事,當然很高興,就把本來舉起讓別人握的手,順勢拍到了皮磊誌的肩頭上。他連聲說:“好,好,小皮,你的建議很好。我們這就去看一看那些專家、教授。這邊的事,你要多多留心。有什麼需要的地方,一定要全力以赴。如果有困難,直接向我報告。”
這樣一打岔,李震民尷尬的局麵就被打了開來。不過,你也得佩服他的心態好。在三個老頭那兒碰壁以後,臨出門時還能作出那樣的囑咐,也算得上是宰相肚裏能撐船了。至於事後能不能做得到,那是另外一回事。最起碼的說,人家把架勢給做到了位。
對於李震民走進屋內的一言一行,任笑天都看在眼中。他對這個區長的印象並不好,一個能把皮磊誌這種人收為幹兒子的人,他自己本人的人品能好到什麼程度,恐怕也很有限。隻是,他有點看不懂三個老人的態度,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會這樣冷漠地對待一區之長。
在一般老百姓的心目中,區長能主動和自己說話,並且主動握手,這應該算得上是一種殊榮。不談是否誠惶誠恐,起碼也不會是無動於衷,更不會是這麼一種十分冷漠的樣子。
老校長淡而處之,還好理解,因為他老人家本來就是一個淡泊人生的人。在平時接人待物的事情上,也總是不卑不亢的樣子。在他的眼光中,大幹部和老百姓都是一個樣。老特務那種無動於衷的樣子也好說,人家當過軍統情報局的上校行動處長,當然見過不少大場麵、大人物。對於執政黨的官員,表現出一點敵對態度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象爺爺那種終日與土地打交道的農民,應該會出現惶恐不安的樣子才對呀。難道是因為當過警衛員的經曆,讓他對這種級別的官員也已經有了免疫力?還有坐在一旁給小海削梨子吃的水姐姐,看到直接上司到了麵前,竟然也是一副雲淡風輕,古井不波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