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在井下,錢金滿那黑牙呼出的氣經常讓人老遠就捂著嘴,我可以證明,他從來不刷牙,錢金多也不刷,錢金才則說刷牙那是讓化學成分進了腸胃,傷害大。那似乎很有科學道理。至少錢金才念過中學,按他說是因為他爸錢福旺,那老頭子硬是要他回家早些娶媳婦,才誤了他考取功名的前程。後來他確實取了媳婦,但現在他單身。他說女人使錢湯不住,短褲要錢,紮頭繩要錢,雪花膏也要錢,這都算了,那怎麼還有胸上護個罩子的,那不是錢?後來錢金滿媳婦據說就是因為那衛生紙花銷太多,遭了他的毒打,賭氣走了。
錢金滿把營頭上箱木架好,抽旱煙去了。那黑牙現在又秋了一層,已經在包圍牙齦了。一個哈尼族同胞把礦兜推了過來,另一個就在岔道管著岔機。我對他們是經常不放心的,因為我實在沒法聽懂他們說話。那岔機分三個岔道口,一條通往卡房主坑,一條分進我們營頭,一條分往下道斜坡。礦兜當然是要推往我們營頭,管岔機的小個子不太熟悉,岔機被他扳向了斜坡。礦兜順著軌道來勢洶洶,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衝下了斜坡。小個子哈尼嚇得當場下尿,爹啊媽啊的哭喊,我急忙往下道斜坡腳奔跑,我估計至少是要傷到十幾個人的了,因為下麵經常有工友在平巷作業,通常礦兜都是鋼繩絞車放下的。連跌帶滾,到達斜坡腳。五個礦兜橫一個直一個,秕頭蠡怪,軲轆四飛五散,都變了形狀。我用電筒徹底掃了幾遍,確認沒有人員受傷,才瞬間癱軟在一個躲洞裏。此時,我深深明白一個帶班人職責的重要,那份責任比什麼都重。此後,再也沒有讓哈尼同胞管過岔機,於是這事就經常由我親自負責。
不管別人怎樣議論,或者說那些故事怎樣。錢家三兄弟幹活踏實,肯幹。這是我最為佩服的。
現在,我是帶班人,這全仰仗黃季。其實對比他們,我還是個毛孩,不懂什麼。
井下作業,我就指指點點就好,不用苦力勞動。
每天,我都陪著工友們上下班,裏頭安全,礦石擺放,炸藥雷管管理,一些瑣事都歸我管。黃季還把所有工人的工天賬目都全部交給了我,這讓我感覺特別忙碌,都不大想其它事情,也就很少想起惠慧同學的來信。
倒是快要過年了,工區每天忙著出礦,好在年底給工人發工資。黃季當了差不多半年的三水老板,口碑很好,工作效力也不錯,自然他的收入就大了,我也跟著沾了光。半年,黃季共付給我一萬一千塊錢。這對我來說是大錢,這得是六百個點班工資。黃季一直勸我回去讀書,說現在他有了起色,讀書那些開支不是問題。但我始終沒有決定。我現在覺得礦山也蠻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