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1 / 1)

我說,世界上有很多東西我們往往在沒有經曆過時總是把它想象的太好。你看,那些土財主與老爺們,光滑玉潤的,通常你就羨慕他們通天的本領了。一想,我他媽就是個球,是個足球,人人見了就得踢上一腳,和我同齡的人很多還在學校,他們把足球在草坪上踢,踢往冬踢往西,踢往北,踢往南,來回踢,一踢,美女目光來了,一踢,好的工作有了,那些草坪全都是短草,我說過我喜歡在短草上躺著享受那種美,可我他媽的就是經常那些同齡人中眼中的慫球,連短草坪上也生存不了,隻能在雜草叢生的山圪旯裏混著,那些雜草都長到人腰深,我隻能拿著鐮刀割了它們,或者冬枯一把火燒了它們。

比如,在後來幾天裏,我開始羨慕起生活在這個破爛不堪都集成簡易房子的禿頭男子與他的女人孩子,當然,是因為我無意間得知他在很少數天裏沒有露麵廠子,打聽才知道他們的別墅在昆明上好的樓盤,聽說有高爾夫球場呢,那是我第一次有了新的見識,高爾夫是最有檔次的體育,我還知道了車的幾個品牌,禿頭男子經常換開的是寶馬和奔馳。這個禿頭男子不是以前翠如姐所在廠子那個禿頭男子,他有時禿頭有時又不禿頭,我分辨了好長時間才把他的相貌記住。回家我告訴我的夥伴糍粑時,他不相信人還可以這樣,有時禿頭有時不禿。糍粑說,你說他會魔術?糍粑後來在三十歲時也用上了假發頭套,他才相信這個世界的變化總是出人意料的。

我起了壞心眼,做了如同電視裏英雄偷偷想要揭開廠子麵紗的準備。我湊到一堵牆縫裏看,把頭側著,瞄一隻眼神往裏看。我看見禿頭男子一個耳光一個耳光的扇,巴掌聲音把牆上的灰塵都扇起,把牆也快要震倒。我嚇得有些膽戰心驚,生怕哪天禿頭男子我的老板也會扇我。我隻好灰溜溜的回到我的石棉瓦房子蜷縮在角落裏,伴著一堆髒兮兮的油桶一夜未眠。

後來幾天,我得到了一個機會,這個機會大過於之前我所遇到的好事,在慌張裏興奮了,便又引起我一個晚上整夜失眠。老板說讓我當官,當個管理十幾個人的官。我日他媽的,還有這等好事,我是哪輩子修來的福分,我心裏這樣默默歡喜祝福著自己。

上官那天,我比以往六點要早一個鍾頭,提前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換上我的燈草絨布料褲子,還有那件隻有酒席我才會特意彰顯的銀灰色西服。說實話,我也覺得銀灰色西服特別不適合我這個年齡段的人穿著,可那是我最貴的著裝,所以異常覺得高貴。我從廠子半邊的臭水溝散步走,在天未亮之前散步走,把所有興奮和就要成功的勁走在黑夜裏。我想過天一亮我成了管人的官以後那種在人麵前指手畫腳的樣子是多麼榮耀,是要在某個時候通知村子所有人知道的高興。臭水溝的壟埂上長滿了嫩草,綠色的,昆明就是不一樣,在秋後還有這樣的嫩草綠色。那些綠色嫩草把臭水溝遮住黑色,隻露出難以入鼻的臭味,可我還是在別無選擇下在這裏散步。

六點一過,廠裏聲響嘈雜。禿頭老板讓我“當官”去了。他把我領到廠子裏,廠子是穿過三堵牆過了五道門進來的,有四道門在同一堵牆上,屋子裏堆放著整齊的麵粉,你初來要繞過迷宮形狀的麵粉堆後繞出進門,會感覺廠子就是這樣大小,不會知道後麵還藏著更大的廠房。老板把我領進裏頭廠子,頓時傻眼了,裏麵全部的人對著我笑,都笑得特別僵硬。我也僵硬的還了笑臉。“你負責看管他們的生產,偷懶的就打。”禿頭老板對我說。打?頓時冒出迷惑的字眼。難不成這就是所聽說過的勞改犯就業隊?我沒有想過勞改犯歸警察管。禿頭男子一說打,廠子裏立馬沒有了笑容,個個又賣力的忙活著。我還沒有反應過來,隻知道自己就是“官”了,管人的官。禿頭老板說著把門拉緊回頭走了。我回頭看了一眼就迷迷糊糊的開始當“官”。

我背著手從第一個對著我笑的人走到最後一個對著我笑的人,又從最後一個笑的人走到第一個對著我笑的人,還是看見他們一直的笑。我立馬嚴肅的說,趕緊的幹活,立馬他們就不笑了,又開始忙碌起來。

我看見他們把那些特別發著惡臭味的水往幾十個大篩子裏倒,慮過進入一個池子,在池子裏渾濁的水上漂著厚厚的油層。兩個人把油層打起倒入十口大鍋,大鍋下麵的煤火燃燒特別猛烈,有人不停的攪拌著大鍋。熬油。我知道這是在熬油。但我不知道這油的用處與為何這樣熬油,甚至我以為這是用什麼植物熬油。可立馬我分辨出這是餐館用過的臊水,這是用臊水熬油。再一看,從第一個創著我笑的人到最後一個創著我笑的人,他們有些不同,特別反常,個個衣服髒的無法形容,相互之間沒有交流,沒有誰敢停下,一直賣力幹著。我知道他們肯定是有問題的人群,對,弱智,他們都是弱智的。瞬間我就知道我他媽入了地獄。

我和第一個創著我笑的人交談,說了幾聲,他沒有敢吱聲。我又同第二個創著我笑的人說話,他還是一樣沒敢回我。我轉身走到門口,伸手發現門打不開,是從外麵鎖著的。我知道狗日的禿頭男子把我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