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歌 十一月的小村
我想象我在輕輕的獨語:
十一月的小村外是怎樣個去處?
是這渺茫江邊淡泊的天;
是這映紅了的葉子疏疏隔著霧;
是鄉愁,是這許多說不出的寂寞;
還是這條獨自轉折來去的山路?
是村子迷惘了,繞出一絲絲青煙;
是那白沙一片篁竹圍著的茅屋?
是枯柴爆裂著灶火的聲響,
是童子縮頸落葉林中的歌唱?
是老農隨著耕牛,遠遠過去,
還是那坡邊零落在吃草的牛羊?
是什麼做成這十一月的心,
十一月的靈魂又是誰的病?
山坳子叫我立住的僅是一麵黃土牆;
下午透過雲霾那點子太陽!
一棵野藤絆住一角老牆頭,斜睨
兩根青石架起的大門,倒在路旁
無論我坐著,我又走開,
我都一樣心跳;我的心前
雖然煩亂,總像繞著許多雲彩,
但寂寂一灣水田,這幾處荒墳,
它們永說不清誰是這一切主宰
我折一根柱枝,看下午最長的日影
要等待十一月的回答微風中吹來。
三十三年初冬李莊
憂鬱
憂鬱自然不是你的朋友;
但也不是你的敵人,你對他不能冤屈!
他是你強硬的債主,你呢?是
把自己靈魂押給他的賭徒。
你曾那樣拿理想賭博,不幸
你輸了;放下精神最後保留的田產,
最有價值的衣裳,然後一切你都
賠上,連自己的情緒和信仰,那不是自然?
你的債權人是他,那麼,別盡問他臉貌
到底怎樣!呀天,你如果一定要看清
今晚這裏有盞小燈,燈下你無妨同他
麵對麵,你是這樣的絕望,他是這樣無情!
哭三弟恒本詩刊於1948年5月《文學雜誌》二卷第12期。三十年為1941年。——三十年空戰陣亡弟弟,我沒有適合時代的語言
來哀悼你的死;
它是時代向你的要求,
簡單的,你給了。
這冷酷簡單的壯烈是時代的詩
這沉默的光榮是你。
假使在這不可免的真實上
多給了悲哀,我想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