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聰明人(1 / 3)

“顧小姐,我是範裏的表兄章存仁,冒昧來訪,希望賜見。”

曉敏到這個時候才知道他全名,連忙說:“章先生太客氣,快請上來。”

曉敏為禮貌起見,開了門站著等他。

章先生是一個人上來的,穿深灰色西服,橫看豎看,都不似川菜店老板,他的真實身分,不必細究,曉敏知道在此他以範裏的監護人自居。

“章先生,你好。”曉敏伸出手去。

章存仁馬上覺得受過教育的女子就是這點讓人舒服。

曉敏笑道:“蝸居見不得人。”

“那裏那裏。”章某連忙客套。

曉敏忽然淘氣起來,“哪裏?”她接口,“處處都見不得人。”

章氏也笑了,這女孩恁地佻皮,範裏與她接近,也沾了活潑。

“請坐,我同你沏杯茶。”

章存仁在整理一下話意,終於開口,“顧小姐,有事請你幫忙呢。”

“請講。”曉敏也知道白吃那頓始終要償還,天下沒有免費午餐。“顧小姐你是爽快人,範裏有你這種益友,我們都放心。”

必然徹頭徹尾調查過,否則不會放心。

“範裏有個朋友,叫郭劍波,你認識吧?”

曉敏點點頭。

“我們不喜歡這個人。”

“他們不過是普通朋友,章先生。”

章存仁笑笑,曉敏馬上明白,想小郭與範裏已經走得相當近,她牽牽嘴角,不出聲。

“顧小姐,請幫幫勸範裏,我們想她專心學業。”

曉敏十分為難,章先生口中的我們我們找們,到底是他與什幺人,不知其中可包括範裏的祖父。

曉敏笑一笑,“章先生,正當社交生活並不影響學業。”

嘩,此話一出。連曉敏自己都覺得是外交天才,既幫了老友記,又不損害章氏自尊。

可是章某沉著坦白的說:“我們恐怕他們會有進一步的表現。”

曉敏接球,“章先生,會不會是你們疑心過重呢。”

他搖搖頭,“我們並非憑空猜測。”

曉敏小心翼翼的說:“此地年輕人都有交友的自主權。”

“範裏的家長管得她相當嚴。”

“這樣吧,章先生,我替你試探一下風聲口角,若他倆不過是普通朋友,那就省下許多力氣。”

“真不知怎樣感謝你。”

“範裏要是知道,不曉得會不會原諒我。”

章先生笑,“不怕不怕,你一直站在她那邊。”

曉敏送他出門。

他轉過頭來說:“顧小姐幾時再與同學們來吃飯,我請客。”態度一直十分親善。

到了門口,他忽然又說:“顧小姐,瞞不過你的法眼,想你也已經知道範裏的家長是誰了吧。”

曉敏溫和的笑:“我們都見過她與祖父在國際電訊版中的合照。”

“我早知你是聰明人。”

曉敏笑:“哪裏哪裏。”

誰知章存仁忽然幽默地答:“哪裏?你的一雙眼睛最伶俐。”

曉敏簡直喜歡他。

章先生說下去,“有些人喜歡炫曜,唯恐人家不曉得他是什幺出身,放大十倍百倍來誇口,範裏卻剛剛相反。”

曉敏說:“資本主義中有些紅得發紫的名人因厭倦名氣,亦希望返璞歸真,做回普通人。”

“顧小姐你呢?”

“我,”曉敏大吃一驚,擺手道:“我有何璞可返,有何真可歸?”

章存仁總算笑眯眯的去了。

曉敏鬆一口氣,這個時候,才發覺襯衫背脊貼在身上全混,怪難受的,可見適才已盡全力。

唏,不知道這可算是兩肋插刀的一種。

老章才走,他表妹範裏就來敲門。

範裏的表情告訴曉敏,她已知道好友知道她的身世。

“是誰最先告訴你?”

曉敏答:“由我自己發現。”她不想範裏誤解胡小平。

範裏靜靜看她一眼,“不,不是你,你不是一個好奇的人。”

“有什幺分別,我們仍是好友。”

“不,以後你再也不會對我一樣。”範裏憂鬱地拒絕相信。

“你要打賭,”曉敏笑,“我對政治一竅不通,我不會利用你,也不會歧視你。”

“章存仁與你說些什幺?”她坐到曉敏身邊。

“他很關心你。”說了等於沒說,這樣下去,曉敏遲早會成為成功外交家。

範裏說:“章存仁不喜歡郭劍波,”她停一停,“因為他的職業天性。”

“我也是記者。”曉敏笑。

“你不同。”範裏說。

曉敏要隔一會才領悟過來,啼笑皆非,“謝謝你,你是說我蹩腳透頂,無法與他倆相比,毫無殺傷力。”

“我不是那意思,”範裏急起來,“情勢可能緊張,章存仁怕郭劍波在我身上探聽蛛絲馬跡。”

曉敏完全不明白範裏說什幺,“你別瞎疑心,清平世界,空前佳境,毋需亂緊張。”

範裏淒然看看曉敏,差點說漏了嘴,她低下頭,幸虧曉敏一貫直爽,從不測度他人心中私隱。

曉敏咪咪嘴笑,“範裏,你如此失魂落魄,可是在戀愛之中?”

“你想到什幺地方去了。”範裏抱怨。

“我的思路軌道再正確沒有了。”曉敏指指腦袋。

不,範裏心中嚷,另外有更重更大的事要發生,不是顧曉敏可以了解預料。

“你的確喜歡郭劍波。我看得出來,範裏,想得到的要去爭取。”

曉敏發覺範裏的臉色異常蒼白,心中罕納,即使是愛情,亦不應令當事人感到如此痛苦彷徨。

“你沒有事吧,”曉敏關心她。

“曉敏,你同我,真是兩個世界裏的人。”

“喔唷唷,幸虧你的大作不帶這種調調,否則讀者吃不消。”

範裏並沒有因此展顏,她躺在曉敏的長沙發上,靜靜抽煙,雪白手指如玉蔥一般,頭發垂在扶手下。

曉敏搖搖頭,隨她去,年輕貌美,有才有勢,何用擔心,想必是犯了文人那多愁善感的通病。

曉敏記得很清楚,那是一個星期一的下午五點鍾,溫市的時間比香港早十五小時,她見範裏無意閑聊,便扭開電視看新聞。

畫麵一出來便吸引曉敏,背境好不熟悉,擠逼的人群、狹窄的天橋,分明是香港的街景,曉敏笑道:“這裏怕有好幾千人,什幺地方來的興致,竟上街遊行。”

範裏馬上過來凝視,曉敏扭響聲線。

新聞記者的旁敘清晰地道:“據警方統計,約有一百萬人昨日聚集遊行,並無預約,人群自然越聚越多,這是該東方大都會人口的六分之一。”

曉敏張大嘴,不相信這是真的。

她霍地轉過頭去,看牢範裏。

範裏色如金紙,曉敏連忙拎起電話,撥到郭劍波那裏去,撥了兩次,電話不通,隻得放下,鈴聲卻驟然響起,那邊正是小郭的聲音。

“曉敏你有沒有看到?”

“我看到,可惜消息不詳,隻得一分鍾片段。”

“曉敏,胡小平現在哪裏?”

一言提醒了曉敏,“他大概已經北上。”

郭劍波說:“如果他真正相信這件事,無可厚非,假如他——”

曉敏不悅地打斷小郭,“他不是那樣的人,他一直是個好記者。”見郭劍波不語,曉敏的語氣略為鬆弛,“要不要過來,範裹在這裏。”

郭劍波考慮一下,“你們女孩幹也許有話要說,我過一會兒才來。”

那邊範裏用雙手捧著頭,繼續看電視報道。

曉敏腦海中曙光一現,範裏這樣煩惱,可是因為她知道一些普通老百姓不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