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大膽的鼓動下,一些人心有餘悸地坐下喝茶,幾次大小餘震之後,茶館還是安然無恙,喝茶的人更多了,熊胖子的茶錢就漲了,平時是一塊錢一杯,現在是五元,要喝就喝,不喝就出去。
張正輝到了茶館門口看見摻茶的熊胖子時才想起這茶館的主人是早年當爛杆子偷自行車的兄弟夥,隻是好多年不接觸了,雖然這兩年搬到附近的濱江花園住,但他從不到這兒來耍,沒跟熊胖子打過照麵。現在的張正輝除了自己的貼心兄弟夥和黑道上的各路大哥,已經不願意跟熊胖子這類沒操出級別的爛兄爛弟打交道了,怕他們影響自己黨委書記的正麵形象,可現在要到熊胖子茶館喝茶,張正輝猶豫了,但不等他想好,幹渴難忍的鄭三娃和李聾子已經跳下車去大喊道:“弄幾杯茶出來!”
熊胖子雖然在黑道上沒打出天下,但是在這茶館周圍一畝二分地上還是很惡的,平時在這兒喝茶打牌的沒有人敢在他麵前大呼小叫,現在聽了鄭三娃和李聾子的吼叫,他胖臉上的小眼睛惡狠狠地眯成一條縫,提著茶壺,捏著一疊蓋碗走過來,衝衝衝的倒了兩碗茶說:“十元錢一碗。”
李聾子睜大眼睛扁著嘴想罵沒罵出來,鄭三娃卻一巴掌把桌上茶杯裏的水震出一大半:“你娃這爛棚棚都要十元錢一碗,搶人?”
熊胖子“砰”一聲把茶壺拄在桌上說:“原來搶過人,手腳都生疏了,今天可以再練習一下。”
旁邊喝茶的見勢不妙,趕快離遠點,一慣膽小的李聾子見鄭三娃按著桌沿站了起來,立刻回頭向巡邏車上喊:“七哥!七哥!”
張正輝已經從車上下來了。
他首先喝住了鄭三娃說:“十元就十元嘛,這個非常時期,有茶喝還在乎錢。”然後從褲子包裏摸出一大疊百元鈔票扯兩張遞給熊胖子說:“熊老板,再給我們倒兩碗,再拿幾包煙過來。”
熊胖子手捧著兩張百元票子,眯起的眼睛睜開了,打量著張正輝,突然笑了:“七哥?張老七!真的是你啊?”
“不像?”張正輝昂起紅腫的臉,有點難堪地笑著。
“怎麼不像呢?”熊胖子臉上樂開了花說:“你娃化成灰我都認得到你,想起我們跟到師傅,”他本想說跟到師傅偷自行車摸包包的時候,但還是打住了說:“跟到師傅耍的時候,就數你功夫好,腦殼夠用,後來聽到說你在進了政府機關當官了,想來投奔你又怕你不理我,怎麼啦?剛才地震時你也受傷啦?是不是哪個打的嗬?擔心沒得哪個敢打你嗬?媽的個屌、、、、”
熊胖子滔滔不絕地說著,還看了一眼停在門口的巡邏車和車上女人,張正輝不自然地截斷他的話說:“哪個敢打我嗬?地震了房子掉東西打的,你先把茶倒來,煙拿來。”
一瞬間高興了的熊胖子把兩百元扔到桌上,再倒好兩杯茶,又去櫃台上拿了三包煙過來說他十年沒見過七哥了,無論如何今天都要招待,不收錢,隻希望七哥以後能拉他一把,還對鄭三娃抱拳致歉意,張正輝此時的心境雖然像落水狗一樣淒惶,表麵上仍然拿著架勢點頭說:“可以,沒得問題。”
眨眼功夫,茶館門口要打架的緊張局麵就化成了江湖弟兄的說笑,本來已經避開怕遭飛火的茶客們又坐回原位。但見熊胖子擱下茶壺跑到隔壁診所把白大褂上也沾著血跡的何眼鏡逮著領口拖了過來說: “先給我們七哥把傷口處理好!”
忙得滿頭大汗,眼睛都花了的何眼鏡不敢怠慢,立刻給張正輝消毒包紮。開始時嚇得說話都抖不伸的李聾子這會兒活躍起來,抽著煙,盯著何眼鏡蓋過膝蓋的白大褂,眼珠一轉,搬著熊胖子的肩膀耳語兩句,熊胖子馬上抓住何眼鏡不由分說地脫下他的白大褂遞給李聾子,李聾子拿到巡邏車邊從窗外塞給梅麗說:“嫂子,穿起下來喝茶。”
正坐在車裏熱得心慌又不敢下車的梅麗感動得眼裏含淚,這時她發現李聾子一雙小眼睛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地盯著她透明睡衣下豐滿的乳峰,笑道:“看啥子嘛?你家裏沒老婆?”
李聾子回頭瞟了一眼,見正在包臉的張正輝沒往這邊看,又淫笑道:“沒得嫂子的東西安逸嘛。”
“爬嘛!謹防七哥把眼珠子給你娃挖了。”
李聾子不敢再逗留,轉身要坐回茶桌邊,這時餘震又來了,開始時人們都無所謂,因為大家都被餘震搖疲了,不怕了,繼續喝茶,還有人盯著手表說看這回搖好多鈔鍾?直到對麵的一幢本已歪起了的樓房“轟隆隆”地垮了半邊下來,人們才紛紛起立,跑出茶館。
垮了半邊的樓房從上到下呈現出衣服、櫃子、電視等,懸吊吊地掛在半空中。一樓還有一個小腿被預製作板壓住的中年女人,哀嚎聲撕人心肺:“救命啊!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