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夏天被騙走之後(一)(1 / 2)

B鎮中學新教學樓垮塌後的救援行動已經打成了疲勞戰,因為已經掏不出一個活的娃娃了,全是屍體。在汽車燈、電瓶燈和馬燈的交相輝映下,在夏天帶領下奮鬥在一線的官員、民兵和男性家長們已流幹了眼淚,麻木、機械地掏挖著,廢墟附近一小時前首相大人和省市官員們走過的空曠地帶都已經被陸續掏出來的娃娃們的屍體占據,好在雨停了,已經不再呼吸的娃娃們的身體沒有遭受雨水的浸泡,防疫站的端著噴霧器在屍體上來回噴灑消毒藥,空氣中彌漫起一股濃烈的漂白粉味道。人們默默地忙碌著,堅持著,沒有人再哭,也沒有人再叫,隻有被鄭三娃和李聾子等聯防隊員阻隔在大門外黑壓壓望不到頭的群眾中回蕩著淒厲的號哭。聯防隊的巡邏車燈照亮了鄭三娃和李聾子等人手拉手一字兒排開挺立在學校大門口的身影,站在中間的鄭三娃舉著擴音話筒聲嘶力竭地喊道:“不管你們是學生家長還是親戚朋友,或者是看熱鬧的,都不能進去了,因為裏麵人太多了,如果人多了失去秩序就要把掏出來的娃娃些踩到,所以夏鎮長喊我們守在這兒,除了上級領導和專業救援人員,任何人都不準進去,請大家理解!”

夜幕下學校大門外密密麻麻的老百姓們都是吃油鹽懂道理的,沒有往前衝,隻是看著進進出出的救護車嘀嘀咕咕著,哭泣著。鄭三娃卻擔心局麵失控夏天會責怪他,現在看來張老七垮台是肯定的事了,以後B鎮的大當家應該就是夏天了,他得抓住機會表現一下,讓夏天對他有個好印象免得二天丟了飯碗。所以嗓子都吼啞了的鄭三娃為了確保外麵的群眾不衝進去,又安排李聾子他們輪流向群眾喊話,還教他們說:“不要像跟到張老七時那樣惡聲蠻氣的,要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不然狗日的些毛了我們是擋不住的。”

李聾子們頻頻點頭,接受著鄭隊長的訓導。這會兒鎮政府的藍色桑塔納從學校大門裏開了出來,在他們旁邊停住但沒歇火,夏天從車窗上伸出腦袋把鄭三娃喊到近前說:“市上領導喊我去彙報情況,我走之後工作由胡鎮長負責,你們主要還是把這大門守好保持秩序,非常時期大家都辛苦點!”

“夏鎮長你放心,我們堅決完成你交待的任務!”鄭三娃把厚實的胸脯連拍兩下。

夏天開車走了,其實他不是去市裏彙報災情,而是接到了妻子焦麗發來的信息:我在觀鳳小區救災時被砸傷了,一個人在家裏身都翻不過,你回來一下。

作為一個救災指揮長這種情況下是不能離開自己崗位的,但老婆受傷不回去萬一有個好歹又怎麼辦呢?他隻得對第二副鎮長胡小冬和張禮雲張昂兩兄弟包括鄭三娃都撒了謊,打算是回去看一下就迅速轉來。

夏天和焦麗的家就在S市官員們集中居住的天賜小區,像張正輝住的濱江花園一樣,建築質量和園區綠化都是全市一流,大地震沒有動搖它的主體,澆鑄了鋼筋圈梁、蓋著琉璃瓦的圍牆也沒有垮。小區自備電源的大功率發電機在地震後幾個小時就開始發電,到了夜裏,燈火輝煌的天賜花園在到處一團漆黑,時不時傳來哭聲的S市區像黑暗中閃光的奇葩那麼耀眼。夏天開車進了大門後隻見乳白色的路燈下,樹林裏,花叢邊已經搭起了各種各樣大大小小的帳篷,或蹲或坐的官員家屬們喝小酒,鬥地主,其樂融融。看著這些人好像不是剛經曆了大地震大災難,而是像在旅遊一樣那麼休閑,想到外麵那些牆倒屋塌的居民樓,那些抱著肩膀露宿在廣場上樹林裏等待救助的災民,來自山區農村的夏天牙齒咬得格格響。

回到家裏,隻見焦麗穿著吊帶連衣裙斜靠在沙發上看DVD放的韓國言情片,根本沒有受傷的樣子,他馬上意識到自己被騙了,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焦麗腳一蹺就跳起來把披肩卷發往後一甩,張開雙臂摟住了秋風黑臉的夏天撒嬌道:“老公你別生氣,我是想你了才出此下策的。”

她說的有一半是老實話,她雖然是個不檢點唯利是圖的女人,為了往上爬可以委身於“舅舅”田萬全或其他任何人,她用自己的行為和目的詮釋著官場上“日後提拔”的四字真言,但這一點也不影響她也需要感情,需要去愛一個她喜歡的男人,這人就是夏天。焦麗愛他的高大英俊,愛他這個西南大學研究生淵博的學識,甚至他那倔強執拗得有些憨厚的性格也讓他感覺十分可愛。幾年前,年紀輕輕就當上市政府辦公室副主任的焦麗拒絕了很多在官場上有發展前途的男士,瘋狂地追求比自己小一歲的夏天,跟他結了婚。她要擁有這個帥氣的男人,氣死那些在背後攻擊她說她爛得嫁不脫的人。她當初反對田萬全調夏天去當鎮長一是確實認為他不適合官場,二是擔心這麼帥氣的男人一旦當了官有了權就不是她焦麗可以獨自擁有的了。特別是她因為在結婚之前跟高中老師還有後來的“舅舅”田萬全鬼混時頻繁的刮宮人流已喪失了生育能力,幾年了就沒懷過孕更讓她恐怖,更不願意放夏天出去。然而,想做一個好官想實現政治抱負的夏天堅決的去當了鎮長,焦麗也隻得順著他,想盡自己的力量幫他,把感情加深以免夏天背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