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些年過去了,我還是試圖在各個角落裏尋找,當時我們留下的腳印,樂此不疲,這仿佛是我存在於這裏唯一的希翼。
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像是我們用力演繹的一部悲傷到塵埃裏的電影。
李遙遙在很早以前就覺得自己像斷了線的風箏,無依無靠,風把他吹到哪就飄到哪。
從來到這個世界起,她就注定是苦難的開端,因為是女孩,就隻能被歎息,隨意丟棄在一個小山村,恰好被醉酒的爺爺撿起,打算賣給村頭一輩子生不出孩子的老夫婦。
輾轉反側,李遙遙還是沒能被賣出去。她的童年是在爺爺一次又一次的謾罵聲裏度過的,酒過三巡,爺爺毫不留情地掐著李遙遙的脖子:你怎麼就是個女娃,還不如一個屁值錢。
十一歲那年,家裏突然來了一個陌生的女人,李遙遙在門口徘徊許久,遲疑著要不要進去,在轉身離開時,卻被爺爺一把拽了進去,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下巴一陣刺痛,爺爺用力扯她的頭發,對著那個女人說:“就是她,我在大楊樹下把她抱回來的。”爺爺害怕女人不信,還把她脖子上那塊很醜的胎記指給她看。李遙遙突然明白了點什麼,她就那麼一直望著女人,女人看到胎記時,楞了一下,什麼也沒說點了點頭,爺爺搓著手滿臉胡渣,笑的一臉諂媚:“您看,這都養這麼大了,少說也的二十萬吧。”女人從一旁的包裏拿出一個厚厚的信封遞給爺爺。
李遙遙看到爺爺眼睛被笑意淹沒,沒了往日的苦悶,李遙遙想她什麼時候這麼值錢了,在這個小山村的人或許一輩子也見不到這麼多錢。
自始至終,女人都沒說過一句話,李遙遙看著女人上了一輛很豪華的車,而她就站在那,無動於衷,爺爺拽起他抱起她把她扔進車裏,對她說:“你是我撿來的,她,就是你的母親。以後你就跟著她了。”
李遙遙苦笑:不是把我賣了,原來這就是我的母親啊,是不是終於發現世界上還有一個我存在。
李遙遙跟著女人進入一家賓館,女人丟給她一套衣服:“你先去洗個澡,把你那身衣服扔掉。”說完還很嫌棄唔著鼻子,李遙遙聽話地進了浴室。
出來發現,女人好像在等她,她又走過去,女人說:我就是你的母親,現在我帶你回家了,從今天起,你就叫...唉...算了,你還是叫李遙遙吧!女人輕輕地撫摸李遙遙脖子上那幾塊黑裏透紅的胎記:“這個,會疼嗎?……過幾天就去醫院去掉吧”李遙遙沒想到女人會這麼說,一時間竟忘了怎麼回答。
很久以後,李遙遙才明白女人為什麼會這麼問,因為這根本就不是胎記,這是一個母親打算掐死自己剛出生孩子的罪證。知道之後,李遙遙還嘲笑自己的脖子,不僅爺爺喜歡掐你,連母親都對你情有獨鍾。
李遙遙去到一個所謂的家,房子很大,也很漂亮,她很想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誰,但還沒來得及問,女人就匆匆跟保姆交代了幾句,離開了。諾大的房子就隻有她和保姆兩個人,保姆將她帶上二樓,讓她自己選擇一個房間作為臥室。夜晚,輾轉難眠,李遙遙不明白,為什麼當初要將她遺棄,現在又為何來帶她回家。
五個月後,女人終於回來了,她告訴李遙遙,學校已經聯係好了,明天就可以上課,她讓李遙遙回來住,李遙遙堅持要住在學校,最後女人還是將就了李遙遙,讓保姆替她收拾東西。
安置好處在靠門背後的一張小床,又走到校門口,繼而拖著一隻笨拙的像杜達雄的箱子,再回頭望一眼身後漸漸遠去的一樹風景,李遙遙在心裏默念:死在這裏或許比活在那裏更快樂。
那年她未滿十二歲,終於結束了長達十一年寄人籬下的生活,到達另一個讓人窒息,絕望的國度。像一個被抽幹靈魂的娃娃,麻木地進行一切屬於人類的生理活動。幸好,同寢室的女生有一個是她小學同學,讓她感到一點暖意,如同在狂風暴雨中發現一架搖曳著燈光的小船,不由自主的向她靠近,她的名字中有李遙遙最愛的茉莉花,謝茉。因為她的灑脫與孤傲,李遙遙逐漸認識同寢室的女生,寢室不大不小,八個人住在一起隻能算不擁擠。
03年10月20日?
李遙遙日記裏這樣寫著:有時候事情的發生總是讓人始料不及,就像我們總以為班主任不會離開我們,那個討厭的英語老師不會是我們新班主任一樣,結局也總是能以一種讓人悲傷的方式結尾。當班主任最後一次來到我們寢室,很多人哭了,是我無法理解的離別嗎?然而後來我也流了眼淚,不知道誰對我說過:大多數人做的事情總是正確的,你隻要配合就好。在我此後的很長時間,我都選擇以一個旁觀者的角色來配合著所有人,好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與眾不同。我對他們說,我也很難過,但是我沒有告訴他們,我難過隻是覺得以後很難遇到一個不會管我上課睡覺的老師。
學校的生活單調,枯燥,乏味,除了上課以外,李遙遙沒事就看看謝茉的沒心沒肺。她雖然羨慕謝茉笑的這樣開心,但她從來沒想過成為這樣的人,她說不會察言觀色的人一般活不長,謝茉有這麼多人可以保護她,她可以這樣無憂無慮。而她李遙遙什麼也沒有,她是星星怎敢和太陽爭光輝。
大多數時候,李遙遙都是獨自一人,她並沒有覺得這有什麼不好,一個人安靜的不好嗎?但是自從李遙遙遇到敖小滿之後,就什麼都變了。李遙遙和敖小滿是怎樣成了彼此最難忘的朋友,連他們自己也忘了是何種雲雲,反正莫名其妙地形影不離。敖小滿總是各種嫌棄李遙遙,嫌棄她老土,下一秒,卻又會和她穿同樣的衣服。敖小滿不喜歡看李遙遙皺眉抿嘴唇,習慣用她自認為溫暖如春的笑容感染李遙遙,而李遙遙真的就吃她這一套,笑的前仰後翻,因而錯過了敖小滿眼中一閃而過的精光。
他們第一次逃課,去了海邊
在那裏,他們相背而坐,李遙遙第一次看見敖小滿麵露悲傷。
敖小滿說:“遙遙,你知道嗎?其實我還有個妹妹,她叫周莉,她就在離我很近的城市,可是媽媽不讓我去找她,媽媽說她不是我妹妹,他們也都說爸爸在外麵有別的女人,因為妹妹,媽媽和爸爸大吵一架,在我五歲那年他們離婚了,後來,爸爸就帶走了妹妹,媽媽也離開家,除了每個月寄錢回來,我再也沒見過她。”敖小滿說的很平靜,像是在述說一個故事,一點也聽不出絲毫難過。李遙遙心裏很不是滋味,她心疼在她身後的女生,心疼她眼裏的安靜,她說:“小滿...你難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