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宮內紅燭高燒,房內微微透著一股蠟香,蠟淚淌著淌著,終於不成了形狀。
紅帳高挽,喜字貼窗,紅妝巹禮疊疊幢幢。
錦繡宮原是前靖端皇後寢宮。靖端皇後就是太子韓延徽的生母。
建安七年,一樁宮廷秘辛中,當年盛極一時的一代寵妃江氏死於後|宮爭鬥,靖端皇後也因此被廢。皇後當時已患失心瘋,正康帝在滿朝文武的求情下,終念及舊情,免其死罪,打入冷宮。
這麼多年了,前皇後被打入冷宮,後封的宮妃嫌不吉利,也不願入住。兼之後來,宮裏有宮女聲稱在這裏見到過江妃月夜弄舞,此殿不幹淨的傳言也漸漸傳開,宮殿因此閑置下來。
此次大婚,也隻是把閑置多年的宮殿稍事打掃,便充作了新邸。
汀雅也不覺得怠慢。
太子大婚是何等盛事,然而不但大婚日期可以因為一個平常的社日而輕易更改,更連告天禮祭太廟都可以省了,其它當然更是不會被放在心上了。
隻是如此大張旗鼓,卻教人猜不透正康帝是存的什麼心思。
加之期待已久的太子原來卻是這麼任性,也不免教人失望。他若是看得透倒罷了,若是看不透,就不知以後的日子要怎麼過。
況且,他擔了個太子的身份,怕就怕沒人肯這麼輕易就放過他······
“娘娘,注意腳下。”引路的大尚宮輕聲提醒道,一應宮女舍人都在身後照應著,長長的宮燈一直引到廊門外。
“貴人邁進門——添子又多孫——”
“娘娘,請坐下。”
“貴人落床——夫妻福樂安康——”
“娘娘,慶禮到這兒,就先告一段落了。”眾宮女放下她的曳地裙尾。
“這就完成了?”太子妃仿佛是例行公事般的問了這麼一句,尚宮不好回話,隻得支吾著模糊應一聲,把她堆疊在腳下的衣裙都仔仔細細鋪展開了,孔雀開屏似的。
“麻煩你,幫我遞杯水好麼?”
“是,娘娘。”尚宮從最初的驚訝中回醒過來,主子裏對奴才們好言好語的並不多見,不過在宮裏這麼多年,什麼樣性兒的主子沒見過,遇上了,隻當是福氣就是了。
“娘娘請用茶。”她把茶杯奉過頭頂,感覺到一隻手輕輕粘上杯身,頓了頓,才從手上把杯子接過去,於是連忙把手縮回腿上交疊著,往後跪行了幾步,離開一點兒距離。
“謝謝你了。”那聲音仍然是不溫不淡。
“娘娘折殺奴婢了,這是奴婢應該的。”
那聲音輕笑了一下,“那你們起來吧,老這麼動不動就下跪的,膝蓋痛不痛?”
大尚宮不敢抬頭,“奴婢不敢,宮裏規矩,奴才得有作奴才的樣子。”
新婚的太子妃似乎沒什麼好說的了。尚宮偷偷抬了眼打量她。
紅絞紗的蓋頭不知什麼時候被揭下來了,輕輕的捏在那一雙紅酥手裏。
新房裏點著排排的紅燭,她的目光從燈燭照不到的黝黑房梁,慢慢掃到門窗上暗沉的雕花,然後落到俯首跪了一地的青衣宮人們身上,對驚訝的盯著她手中紅帕的大尚宮微微一笑,輕輕揚了揚紅帕,“有點熱。”
“奴婢去把窗打開一些。”她一躬身,慢慢退下。
底下跪著的小宮女們抬眼偷瞄她臉頰,你說太子妃娘娘臉上那個是什麼東西呢,紅色的,好可怖啊,哪個宮妃娘娘臉上長過這種醜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