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隻在距離過於近時,搖動一下手中的銅鈴,這種搖動的效果也僅僅是放慢那些鬼霧追擊的速度,但不能從根本上阻止他們。
我們隻能一刻不停地奔跑。
這種奔跑遲早會停下來,畢竟我們是人,我和鐵蛋兒他弟還僅僅是孩子。
而這裏卻是座徹頭徹尾的鬼宅!井水能殺人,霧氣能迷惑人,屋裏全是墳。
難怪爺爺會囑咐我不讓進來。難怪這裏雜草叢生,少有人來。
難怪村裏人一提到這裏就像犯了某種忌諱。
難怪李二嘎那個臭小子會把我們引到這兒。
前院那座大門,就是鬼門關啊,能進不能出。
跑到後院,正要穿過院門,立即有煙霧騰起來,鐵蛋兒他弟啊地一聲尖叫,躲到爺爺身後,緊緊抓住爺爺的手不放。
那煙霧很快在半空中鋪開。
煙霧扭動,後麵另外一股追擊的煙霧還未到,這陣煙也不等跟同夥彙合,就撲了過來。
我的心涼了半截,看來這次是凶多吉少了。
我感覺手被爺爺拉住,又聽見了銅鈴聲,煙霧緩了緩的空檔,爺爺又拉起我和鐵蛋兒他弟,往斜刺裏衝過去。
這時追蹤的煙霧也到了,跟後院守門的煙霧合到一起。
我們又開始向前門沒命地奪路狂奔。
情急之中,鐵蛋兒他弟拌了一下,摔到地上。
我也不管不顧地哭起來。黑水、煙霧、靈位、墳墓,這些超出我想象的東西把我的恐懼推到了極限。
而頭疼引發的全身疼痛也在瞬息之間毀掉了我前十二年平靜幸福的生活。
風府穴成了煙感器,每到快被煙霧追上時,疼痛就會變得異常強烈。
人在前,霧在後,這一次看來是真的逃不出去了。
爺爺卻一手拉起鐵蛋兒他弟,一手扯著我,跌跌撞撞往前院跑。
天色漸漸暗下來,我幾乎已經分辨不出哪是路,哪是房門了。隻有下意識地跟著爺爺拚命機械地抬腿、落腳,再抬腿,再落腳……。
昏暗中,那煙霧就像是人,明顯的越來越狂躁,越來越暴怒。
我覺得那種狂躁暴怒就是因我們而起。
這樣老的老小的小的幾個人類,它花了這麼久的時間都沒有得手。
再次跑到前院,我們已經竭盡全力,再也沒有力氣多跑哪怕是一百步距離了。
爺爺鬆開手,讓我和鐵蛋兒他弟停下來喘口氣,隻見那霧氣凝聚到一起,呼嘯而至。
整團煙霧在屋脊上留下一道巨大的黑影,懸在房頂上。
我死命揉幾下眼睛,想確定自己看到的是真的。是真的,確實是真的。
這霧就像是有了生命,而它的目的,就是要我的命。
霧氣盤旋,這邊鼓起來,那邊塌下去,能聽見裏麵發了咕嚕咕嚕的聲音,就像是跑累了,跑餓的人,肚子發出的空洞洞的聲音。
腥味兒也很重,讓我想到爛了的肉、發黴生蛆的食物。
那一鼓一塌的煙兒,活靈活現的就像是大肉蟲子。
霧氣繼續往前挪動,搞得屋上的舊瓦片嘩啦啦作響,砸落下來。
我猜大概追了這一路,這煙兒也失去耐性,要鼓足勁兒發起最後一擊了!
爺爺把我和鐵蛋兒他弟擋在身後,拿著攝魂鈴一邊搖動,一邊念動法訣。
終於到了前院的門邊,我忍住要吐出來的感覺,心在胸口狂跳,鐵蛋兒他弟也難以控製地抖成一團。
正房屋簷下的那些靈位這時也飄忽不定地升起來,靈位平放,像是一把把可以隨時刺向前方的劍。
爺爺伸手開門。吱呀一聲。
經年的舊木門發出慘烈呻吟,像是打開了生死聯結通道。
大團煙霧向我們撲下來,煙霧呼嘯著,扭曲成恐怖的形狀,像是不知名的活物。
接著幾百個靈牌呼嘯而至,發出駑的箭一般直朝我們射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