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光清涼。
帝辛獨自一人,跪坐在摘星樓上,四周雲霧沸騰,碩大的明月好似近在咫尺一樣,那滿天繁星,也在觸手可及的範圍內。
一壺又一壺烈酒被帝辛喝光,他微醺著臉,沉默無聲。
“大王。”一道輕柔的聲音傳來。
蘇妲己跪坐在帝辛身後,將他擁入懷中,用自己的體溫,給予他一些溫暖。
“妲己,你怕孤嗎?”帝辛輕語。
蘇妲己美眸泛著溫柔之色,輕輕地在帝辛臉頰上吻了一口,“無論大王變成什麼樣子,在臣妾心裏,大王依舊是臣妾的丈夫,臣妾的天。”
“但我怕了。”帝辛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寡人……親手殺了我的兩位哥哥,一母同胞的兄弟。”
“大王曾不止一次說過,為君者,必定要承受常人所不能承受的負擔,一國之君,看似高高在上,其實活的並不快樂,不僅要與天鬥,還要與臣子,甚至是自己的家人勾心鬥角。臣妾敬佩大王,大王自登基以來,掃南疆,逐北狄;推行新政,立郡縣,中央集權……一樁樁一件件,都非普通君主所能為之。今日發生的事,隻是大王執政路上的一道坎,既然是坎,那就大步邁過去,這天底下,就沒有大王邁不過去的坎。”蘇妲己微笑道。
“王者,狠毒無情。不狠,不足以成就大業。但……寡人不想變成這樣的君王。”
“為何?”蘇妲己問道。
帝辛撫摸著蘇妲己的俏臉,輕聲道,“因為寡人怕失去你。沒有情感的人,不會懂得愛,不會懂得珍惜。”
蘇妲己反手握住帝辛寬厚的手掌,用白皙粉嫩的臉蛋,在他的手掌上蹭了蹭,笑道,“隻要臣妾想大王時,能看見大王身影,臣妾就已經很滿足了,如果真的要犧牲情感,才能換來大王的宏圖偉業,那麼臣妾寧願犧牲自我。”
“別傻了。如果真到那一步,寡人寧願不要江山,也要妲己。”帝辛笑著在蘇妲己額頭上彈了一下,“不知道母後從今往後,會怎麼看我,估計在她心裏,已經沒有我這個兒子了吧?”
蘇妲己把腦袋靠在帝辛肩膀上,握著帝辛手掌的手指,摩擦著他的手背,道,“母子倆又豈會真的老死不相往來?等過一陣,大王親自給母後認個錯,哪怕母後心中仍有芥蒂,但也不會真的不在認你了,畢竟……你是母後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帝辛沉默片刻,輕輕地嗯了一聲。
倆人就這麼相擁到翌日清晨。
隨即,帝辛離開,駕馭一道遁光,來到勤政殿內。
文武百官已經等候多時。
帝辛發現,在眾臣臉上,除了以往的敬畏之色外,似乎還多了那麼一絲恐懼?
帝辛心中暗歎,他知道這一絲恐懼來自於哪裏。
一個連自己的親哥哥都殺的君主,還有誰是不敢殺的?
以往,很多老臣仗著資曆,仗著輩分,以為不犯謀逆大罪,就等於擁有一具不死金身。
還有一些權貴,依仗家傳幾百年,甚至千年的曆史,樹大根深,威望隆重,心裏隻對帝辛有一些敬畏,但卻沒多少的懼怕。
畢竟,自帝辛登基以來,所殺的權貴、大臣,基本上都是因謀逆大罪而被判處死刑。
不論他們再怎麼鬧騰,帝辛都從未下過殺手。
“從今往後,君是君,臣是臣,臣子畏我如虎,視我為毒蟲猛獸,所謂君臣友誼,又剩下幾何?誰敢要我這隻擇人而噬的猛虎的友誼?”帝辛輕笑幾聲,他感覺,自己距離孤家寡人,又進了一步。
“啟稟大王,西周國特使,正在殿外等候。”典客善喜出列,對帝辛拱手拜道。
帝辛哦了一聲,兩天前,他就從繡衣門那裏得到情報,西周國派遣了一支使團,騎乘千裏快馬,星夜兼程的向朝歌奔來。
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就到了。
“宣。”帝辛平靜道。
不多時,一名中年男子,衣著西周國官服,一絲不苟的先是對帝辛行了大禮,然後取出一卷竹簡,雙手舉起,低頭喝道,“稟大王,這是我家主公,親筆書寫的請罪奏疏,請大王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