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的一天終於過去,烏雲散盡,一彎圓月靜靜的鑲嵌在夜空中,安陽縣衙前,錢師爺正安排人手收拾殘局,他先派人送縣丞蘇萬去瞧大夫,又命人把李富貴攙到後堂,這才得了空來見張道一,“張道長,這回那魔物不會再出現了吧?!”錢師爺仍然心有餘悸。
“不會了,這回算是徹底解決了。”
張道一心說:如果那魔物被劈成兩半了都還沒事,那就真得找個神仙來收拾它了。
錢師爺又同張道一客氣了幾句,便讓人請張道一去後堂歇息,胡天龍抽空把九歲紅最後說的那兩個字告訴了張道一,張老道聽了胡天龍的解釋,明白了九歲紅的用意,這女子知道自己在也不能容於人間了,又不願去地府受苦,更不想讓李富貴看到她這個樣子,所以,她甘願一死。
想通了這一層,張道一不由得對九歲紅生出了敬佩之意,他忽然想去看看李富貴,又怕李富貴去歇息便詢問了下人,下人說李大老爺恍恍惚惚的去了書房,沒回後宅休息。
張道一這才讓人引路去見李富貴,胡天龍沒有和張道一同去,帶著胡天仁等人走了,說是去接熊李氏三人,張道一心亂如麻並未領會胡天龍的意思,他輕輕的推開了書房的門。
窗子開著,窗外是李府的後花園,銀色的月光照著地麵,花草樹木都看的清清楚楚,已至午夜,既沒有鳥叫也沒有蟲鳴,這後花園出奇的靜,張道一甚至都能聽見他和李富貴二人的呼吸聲。
李富貴並未回頭也未點燈,隻是抬頭望著月亮,靜靜的站在窗前。
“我母親是個戲子,李家在廣東是個大戶,我父親當年隻把我母親當做一個玩物,不想母親竟懷了身孕,我父親得知後隻給了我母親一筆錢,就再無音信,母親獨自撫養我給我起名叫富貴,她希望我終有一天能富貴。”
“我六歲那年,命運出現了轉機,李家的兒子病死了,為了李家的香火,父親找到了我,他把我接近了李府,而我從此隻能每個月見我母親一麵,甚至我母親死了一個多月我才知道消息,我沒有流淚,我隻知道這世上再無親人了。”
李富貴自言自語的敘說著家世始終沒有回頭,也許,對他來說是誰在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在聽。
“我的正妻是家族安排的,十八歲那年我就完婚了,從我到安陽做官開始,我就再也沒見過她,也不想見她。我的三房姨太太都是戲子,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看到漂亮的女子穿上戲服在台上唱我就喜歡。”
張道一雖然脫胎換骨英俊瀟灑看似十八九歲大,可他畢竟已經沉浮人世五十餘載,他問了李富貴一個重要的問題:“那你到底是同情她們多一點,還是愛她們多一點呢?!”
聽了張道一的話李富貴終於回過了頭,他真誠的看著張道一的眼睛說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張道一歎了口氣說道:“都是可憐人,世間都是可憐人啊!”
李富貴仿佛被張道一這句話觸動了,他望著明月,提起筆寫道:
闌珊燈火映戎裝,巾幗英雄俏登場,
一顰一笑姿多嬌,字正腔圓音繞梁,
蓮足輕舞似點水,玉手蘭花青絲長,
杏眼含羞目傳情,情傳台下癡情郎,
郎會卿意門外候,癡情鴛鴦終成雙,
紅燭紅帳映紅頰,隻恨今宵夜不長。
張道一看了李富貴的詩搖了搖頭,心說:真沒看出來這狗官還是個癡情種子,可你對情對愛也太天真了些,就憑你那長相,若不是那九歲紅事先知道你是縣太爺,估計她看都不會看你一眼!
但李富貴正在傷心之際,張道一總不好說些敗興的話,一想到世間的這些癡男怨女張道一就直搖頭,他拿過李富貴的筆寫道:
世間癡情有多長,
終不敵百年時光,
未等青山老,朱顏白發蒼,
佳人孤燈坐空房,
情郎喜被沐鴛鴦,
多少女子多少恨,
恨那薄情郎,
縱有長情癡男子,
卻無佳人可成雙,
郎慕卿美書傳意,
卻仍守空房,
隻因回信唯五字,
可為狀元郎,
世人癡求情與愛,
已荒好時光,
青山之外隱仙蹤,
幾人去尋訪,
若得不老長生術,
天外飛仙豪氣長。
張道一書罷,留下癡看兩首詩的李富貴,走出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