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兩側相對的門上掛著木牌,左側的木牌上麵刻著“女室”,右側的木牌上刻著“男室”。
田姑娘稍稍猶豫後指著木牌上寫著“男室”的那個門示意陳木匠進去,叮囑道:“你仔細洗洗,直到沒有麻木的感覺才可以,然後還到這裏來找我。”
“好。”陳木匠沒有多言,轉身徑直按女孩指的方向走了進去,留下女孩靜靜地站在走廊之上。
進了門,陳木匠慢慢轉頭尋找可以清洗的地方,他現在不敢快速地轉頭,眼球也不敢轉,一轉就頭暈得很,明明脖子以上部分都是麻麻的感覺,偏偏頭還會暈,很不舒服。
門內靠牆一側是一排木頭長椅,黃棕色的長椅,漆麵上的痕跡顯示這些長椅曾經被頻繁使用。房間內的絕大部分空間被整齊擺放的一排排一人多高的灰黑色木架占據,每個木架上又隔出很多大概半米見方的格子,足有上千個,就像是殯儀館存放骨灰的方式。格子下方釘著寫有名字的木頭牌子,字是漢字,但並不是中國人的名字,那是日本人的名字。
幾乎所有的格子內都放著東西,不是骨灰盒,是鞋,一個格子裏麵一雙鞋,各種各樣的鞋,皮鞋、布鞋、運動鞋,黑色的、白色的,最多的是白色的鞋,上麵有鏤空的孔洞,黑色的空洞在白鞋上格外顯眼。那些洞有大有,圓的像是沒有眼球的骷髏,又像是某種昆蟲的巢穴,被鑽的密密麻麻都是窟窿。白的刺眼,黑的瘮人。
有些人的死亡狀態有可能無法保留屍體,但是衣冠塚總是可以做到的吧,隻放雙鞋就能代表這個人的最終歸宿了?
商場裏也有鞋架,鞋架上端端正正擺放著待售的新鞋,那會刺激人類消費的欲望,但在這裏,聯想到這一雙雙鞋所代表的意義,那隻會令人頭皮發麻,鞋在這,穿鞋的人恐怕早已做鬼了,隻是不知道他們是否還徘徊在這一雙雙代表自己曾在這個世界存在過的鞋的附近。
穿過木架和長椅間的過道,陳木匠向裏麵走,循著裏麵滴水的聲音走。
又是一道由厚塑料帶子組成的門簾,水聲是裏麵傳出的,牢牢記得田姑娘讓他去清洗,沒有遲疑,陳木匠伸手撥開塑料帶子,但他現在的精神不在狀態,沒有控製好,手一滑,一條帶子沒有撥到他身後,而是中途滑落在他的臉上,厚厚的塑料帶子邊緣順勢在他右臉上劃出一條血痕,不深,但是有近五厘米長,有點疼,又有點癢。
在這點疼痛的刺激下,陳木匠似乎有些回過神來,他呆愣了一會稍微恢複了一些思考的能力,但好像還是不清楚為什麼臉上會有點不舒服,他用手掌輕輕按了一下臉上的傷口,掌心留下一條長長的紅色印記,一滴血滑過手掌滴落,他怔怔地看著那滴血落向地麵,在灰白色瓷磚上的一灘汙水中留下一團紅暈,恰巧此時傳來一聲滴水聲,與血滴濺落重疊,一時間陳木匠也分不清那滴水的聲音是不是這滴血發出的,隻是那滴水的聲音開始不斷在他腦海中響起,頻率越來越快,聲響越來越大。
……
突然,陳木匠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洗手池旁,身前的水龍頭被開到最大,如注的水流看起來很清澈,但有一種奇怪的腐臭味似有似無,縈繞在陳木匠的鼻間。水池內的水線上沾著一圈紅黑色的東西,好像是肉沫,時不時被濺起的水花卷走一些。水池底部被旋轉水流激蕩得上下翻滾但就是無法順水漂進下水口的那個白色的東西看起來怎麼像是一顆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