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楊夫人每次回去都會跟他說,這樣炎熱的天氣,女兒連冰都用不上,求他讓管家給送去一些。他覺得女兒活該,誰叫她放著家裏不住去外麵的?
今天倒是好,燕王妃體貼入微,幫女兒解決了生活裏的窘迫,用不著他這個當爹的了。
楊文慧從宴息室轉來相見,曲膝行禮之後,默默站在一旁,不吭聲。
“你把徐曼安弄到哪兒去了?”楊閣老問道。
“……”
楊閣老隻得耐著性子道:“榮國公府的人都快瘋了,你若沒將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少不得惹禍上身。別說燕王妃,便是皇後給你撐腰,你也是死路一條。”
“整治那個蠢貨容易,便是人們明知是我做的,也查不到我頭上。”
“的確是個蠢貨,卻也有些利用的價值。”楊閣老凝視著女兒,“人在何處?交給我吧。”
楊文慧笑起來,“你善於利用蠢貨,我則是厭惡蠢貨。那種人惹得我出手的時候,隻能死。”
“徐閣老的事還不算完。”
楊文慧態度堅定:“已經結束了。”
“……”
“你適可而止吧。”楊文慧目光冷冽地看著父親,“徐閣老已經進了大牢,柳閣老還沒痊愈,宋清遠已經死了——這些不是因為你善於權謀,是因為柳閣老和裴奕給你布好了局,你趁人不備鑽了個空子,這種機會不會再有了。而且你忙了一場又得到了什麼?不還是和以前一樣麼?徐閣老、柳閣老已經知道你做的這些事,遲早會對你下手的。你,適可而止是上策。”
楊閣老看住女兒,麵無表情。
直到月中,命婦去宮裏請安,徐曼安仍是生死不明,沒有下落。
榮國公夫人屢次遞牌子進宮求見皇後,皇後都以身體不舒服為由不見。榮國公夫人走投無路,在請安的這一日,跪在皇後麵前,求皇後娘娘隆恩,給她個說法。
給個說法?葉潯看著,心裏苦笑。
外祖父遇刺的事,皇上都沒有深究,隻是雷厲風行地發落了宋清遠,給了外祖父一個說法。皇上難道看不出另有玄機麼?難道真的相信宋清遠失心瘋了為了那些可笑的理由刺殺首輔?當然看得出、不相信,卻毫無繼續查證的意思。
目的自然是大事化小,息事寧人。
所以,上下無言的默契之下,事情也就這樣了結了。
說到底,隻要沒鬧出人命,皇上就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把事情做得說得過去就行了。
同樣的,每個內閣大臣也是用皇上這套對付同僚、幕僚。
日子還長著,要報一箭之仇就在朝堂上爭個高下,讓皇上為了政務心甘情願地替你發落仇人,這才是上策。說到底,不關乎朝政,那就是你自己的事,皇上不可能管到底——若是管到底,就會讓誰都認定他太寵信一個人,官員難免一邊倒,到末了,被他寵信的夜不安眠,他自己也會寢食難安。
這樣一筆賬,朝臣不需算,朝臣家眷看得久了,已經門兒清了。
榮國公夫人焦慮之下,已經忘了這回事,所求的必然不能如願:
徐曼安是誰啊?徐閣老的女兒。雖然徐閣老和徐夫人母女兩個分道揚鑣,可這份血脈親情是誰都不能否認的。
而皇上現在既不急著發落徐閣老,也不允許誰為他求情,擺明了是在等一個時機才有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