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盡頭被布滿了恐懼的黑暗包裹著,什麼也看不見,吊在頭頂的燈散發著昏黃的光線,搖曳著在寂靜之中,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響,隱去了兩個少年的呼吸聲,讓他們的腳步聲變得更加輕緩。
提心吊膽的前行讓他們的聽覺更加的發達,似乎能夠聽見牢門後的低吟,連怪物們摩擦地麵那細碎的聲音,都繃在了少年的神經上。
破落的世道鍛煉著每一個人,即便是兩個少年也絕不會被死人所嚇到,餓殍、流民、匪患、什麼都見識過了,原以為沒什麼可以再嚇到自己的二人,此刻冷汗正掛在額頭,聚集成了豆大的汗珠掉在了肩頭。
地獄就在金鉤賭坊的地下四層,就在他們的腳下,就在此刻他們正前行的路上。
究竟為什麼人會變成那副樣子,虞小樓想著,他的雙臂被凍掉,眼睛被人剜了出來,舌頭也被割去,凍得發紫的雙腿眼看也要從那副已經不能稱之為人的身體上脫落下去,像一隻爬行的野獸似的苟活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獄裏,被關在最讓人膽寒的深淵裏。
虞小樓想不出一個人為什麼可以對其他人如此的邪惡,這是他腦子裏唯一能夠冒出來的詞兒了,邪惡。
殺人不過頭點地,天大的仇再大的恨,也不過殺人性命就解決了,何以把人變成這一幅不人不鬼,不倫不類的怪物。還有那些身上生了瘡的人,他們已經沒了神智,癡傻的隻知道抓開那些膿瘡。
虞小樓想到剛才的畫麵胃裏便是一陣翻江倒海,他憋住了口才沒有吐出來。他和白靖每往前走一步,都要望望身旁的鐵牢,他想要站在那一方小洞前朝裏麵看看,想瞧瞧裏麵到底有什麼,可是他又每一次都忍住沒有去看。
他怕裏麵的景象,白靖也沒有動過,他估摸著白靖也怕。
白靖走在虞小樓的身邊,兩個身影越來越深入那不見邊際的黑暗,明明掛著昏黃的吊燈,可是卻覺著怎麼也照不亮似的,白靖的心裏比虞小樓還要擔心,他總覺著該走了,可是虞小樓沒有退的意思,他腦子一熱自然也不好意思說走了。虞小樓和白靖雖然都隻有十幾歲,可也是打這亂世混日子過活的人,算不得老江湖卻也是一等油條了,深知保命比顏麵重要的多,可是湊到一起,卻都犯了年輕氣盛的毛病了。
二人在一片漆黑之中,轉過一個拐角,從幽暗的通道遠方,傳來了一聲尖銳的慘叫,慘叫聲停下了虞小樓和白靖的腳步。這一聲慘叫來自一個女人,虞小樓覺得自己的腿開始發抖了,他舉起手,擦了擦額頭的汗,原來早就濕到了衣領口。
虞小樓邁出了一條腿,稍稍超前挪了些步子,白靖跟上了他,兩個單薄的身影在微弱的光線下如同兩根飄搖的野草,誰也看不清互相的神情,隻能憑借自己的猜測,繼續朝著前方走著。
短暫的寂靜之後,慘叫聲又回蕩在了通道裏,這一次更加淒厲而尖銳,久久的回蕩著,沒有一絲要消失的意思。刺耳又淒厲的慘叫直往虞小樓和白靖的耳朵裏鑽,他們的步子也就越來越慢,可是叫聲卻越來越大。
虞小樓和白靖都心知肚明,他們離慘叫的源頭越來越近了。短暫的一段路虞小樓卻走了有數十裏那麼長似的,虞小樓嗅到了昏暗的通道裏飄出的一股惡心的氣味兒,那是血肉的氣味兒,即便隻有一點他也能嗅出來。
那是他怎麼也忘不了的氣味兒,也是他最想忘記的氣味兒。
白靖抬起腦袋,看了看眼前的景象,原本縱向的通道開始變成排字型的布置,每一排上都有幾個房間,房間的大門不再是緊鎖的鐵牢門。右側虞小樓的腦袋正上方,用鐵簽子插在牆上,上麵掛著一塊不大不小的牌子。
虞小樓也順著白靖的目光看了過去。
“第十二研究所”
著是虞小樓看的明白的字,其中有些扭曲的符號他從未見過,自然也不知道什麼意思。
“什麼叫研究所?”虞小樓有些不好意思,輕聲問起白靖。他想他問的沒錯,白靖的臉色變得前所未有的難看,似乎可以看到白靖眼角旁的青筋在跳動,他微微皺著眉,良久沒有回答虞小樓。
虞小樓也沒有再動一步,圍繞著兩個人的仍舊是淒厲的慘叫,隻是誰也聽得出來,這慘叫聲已經變得有氣無力,也許這個女人也要變成一個怪物,一個生不如死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