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漁村舊事(2 / 3)

他最終是要回他的水寨當他的大當家,水賊們收拾戰利品的三天,是他最後呆在這個漁村的三天,那三天他整日和連翹呆在一起,他們仍舊沒有說話,好像是一個禁忌般的,開了口,這一輩子便要糾纏不休,誰也落不下一個好下場。

即便是無言,他們仍舊在分別前的黎明,互相吐露了愛意,那愛意沒有語言,隻有香甜的汗珠和嬌軟的呻吟。海上的男兒和坊間的女子,一個是氣吞山河的水賊,一個是溫潤如玉的紅塵,最是般配也最是不配。他們再無言之中相愛,又在無言之中別離,這世上卻再也找不出一件證明他們相愛的東西。

水賊離去了,於老爺也死了,於家僅有的財產被前幾個夫人瓜分了個幹淨,原本的大宅燒的隻剩下一間小屋,留給連翹的,也就隻是剩下的這一間小屋。於家的人走光了,連翹一個人住在小屋裏,這日子卻一直過的還挺好。

可是連翹的肚子卻一天天的大了起來,她懷上了孩子。莫不說於老爺死了,於老爺就是活著,都到了那把歲數,肯定也沒這個本事了。這孩子到底是誰的呢,任誰問,連翹也不說,不說他們便要猜,連翹一個女人家,做生意不行,種地也不行,更別說出去捕魚了,可她卻一直不愁吃不愁穿。

人心最是惡毒,遠在天邊的好他們不在乎,可近在眼前的,若是誰過的比他們好,他們就覺著那人不正,定然不是什麼好玩意兒。

村子裏傳起了說法,連翹是重操舊業,成了村子裏的娼婦,若不是靠著賣身,她怎麼能夠過活!愚昧和惡毒的人總是最下賤的,他們一邊指責連翹是個娼婦,晚上卻又去敲連翹的房門,想要一親芳澤。

連翹若是拒絕了他們,他們便要罵的更惡毒,更難聽,隻有連翹知道,那些錢財是那個人從水寨裏安排人送來了,他還惦記著她,隻是再也無法見她,他希望能夠保護她。連翹仍舊保持著沉默,她不願開口說出自己心裏的愛人,到處的官兵都要追捕他,她也想要保護他。

一年後連翹把孩子生了下來,他沒有爹,打小便是個孽種,誰也不喜歡他,誰見他都要罵他幾句,村裏的小孩子欺負他,沒人會幫他出頭,他們說他娘是娼婦,是賣皮肉錢的女人,他卻無法反駁,因為他娘連翹從來都不反駁。

這一對倍受欺淩的母子閉起門來,生活的離村民越來越遠。老村長說到這兒的時候,拍了拍自己的腿,歎了口氣。

“他們幹嘛不搬走呢?”虞小樓問著。

“那是因為,連翹的愛人是從這個江岸離開的,她本就是個深情的人,自然要守在這裏,即便她心知肚明她的愛人在哪,是什麼人,可是她卻一輩子也沒說出口,一輩子也沒要去找他。”

“哼!這水賊肯定是風流過後就罷了,否則他既然能動那麼大的陣仗,卻連個女人都接不走,留她在這兒受苦!”甘景豹臥在床上,冷哼了一句。

老村莊望著甘景豹一愣,也沒有接著他的話,自顧自的說了下去。

連翹的孩子在辱罵和欺淩裏一天天長大,到了後來,就連他也開始懷疑這個世界上為一個對自己好的人,他的娘親會不會真的是一個任誰都能玩弄的娼婦。最終他也無法忍耐下去,是他親口問了連翹,她到底是不是如村民說的那樣,是一個娼婦。

誰也不知道連翹當時到底是如何的絕望,自己的孩子是自己身上掉下去的肉,就站在她的麵前,問她是不是一個娼婦。可是連翹仍舊沉默著,她沒回答他,這一次不是因為她要保護那個人,是因為她已經失去了所有的信念,這麼多年的堅持就在一瞬間灰飛煙滅。

那一夜到底是如何,誰也不知道了,村裏的人隻聽著從這間房裏傳來了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他們破門而入,卻看見的是連翹已經吊死在了自家的橫梁上,卻把自己的衣服脫了個精光。

人人都說她是娼婦,就連她的孩子也不再相信他,她便死在他們的眼前,讓他們看個夠,罵個夠。世人最是歹毒,死了才能安寧!

連翹的墳是孩子自己挖的,他跪在連翹的墓前,眼睛早就哭的流不出一滴淚來,或許他知道,他的那句話,便是最後一把插在他娘心口的刀子,要了娘親的命!

“再後來呢?”虞小樓又問。

“再後來,就沒人見過這個孩子了。”說這話的時候,老村長兩隻眼眯起來,看著遠方想江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