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雖然以武立國,但是到了現在,也與曆史上大多數正常朝代一樣,進入文貴武賤的階段。捕快隻是賤役,對於讀書人向來極為尊敬,即便是文賊,也依舊有個“文”字,不是這些胥吏可以毆辱。可是一路上,幾名捕快推推搡搡,手上很有些小動作,讓柳長安頗為不解,隻好解釋道:
“幾位差爺,有話好說,小生好歹也是個秀才,這樣拉扯,未免有辱斯文。眼下正值大比之期,若是讓舉子誤以為有人毆辱斯文,對誰都不大好。左右不過是債務上的糾紛,有話講開,不必如此。小生今天就該有一筆銀錢入手,周轉開來,誰的帳都能還清,犯不上動武。”
“哈哈?不打自招!沈某在公門裏吃了三十年飯,還不曾見過厚顏無恥如你的!”沈峰怒氣滿滿“確實,你今天是要有一筆銀子入帳,但是為了銀兩就要殺人害命,殺的還是你嶽父,這簡直禽受不如!沈某雖然不讀書,卻也懂得做人的道理。像你這樣的豺狼,根本不配讀聖賢書,更不配入科場。讓趕考的舉子看看你是個什麼東西,我看倒是可以警醒後人,莫走邪路!”
“殺人?殺我嶽父?等等……”柳長安意識到,局麵跟自己想的有很大出入,並非某個債主想不開,到衙門把自己告了,竟是自己牽連到命案裏。他立住身子,“沈頭,你是說,我世伯出了什麼意外?”
沈峰在京城做了三十年捕快,一雙火眼金睛,目光最為犀利。有些罪犯甚至隻是被他一瞪,就主動招認罪行。他今天怒目圓睜,緊盯著柳長安,見對方目光遊移,神色看似鎮定,卻難掩心裏深處的慌亂。這正是那種讀書人犯罪後的表現,哼,以為自己讀過點書,就能把他人玩弄於股掌之間。蠢材,跟我這老公門相比,你差的遠了!
“咄!”沈峰舌綻春雷,運足丹田氣一聲大吼,不但柳長安的身體一顫,就連周圍路人的視線也都集中過來。本來柳長安方巾直裰讀書人打扮,卻上了鐵鏈,已經很吸引他人的注意力。再加上這一聲大吼,幾乎無人不往這邊看。
“柳長安!你出身宦門,本當嚴守門庭,苦讀詩書,不想你孝期未滿,就眠花宿柳,胡作非為。楊老爺不想女兒受苦,與你商量解除婚約。你懷恨在心,竟於昨天晚間,夜入楊府,意圖對小姐不軌。天幸,蒼天有眼,楊老爺發覺,未曾讓無辜女流受害。楊老爺本欲捉你見官,不想你喪盡天良,居然將楊翁殺害。天子腳下,首善之地,豈容爾敗壞人倫,蔑視王法!”
路人開始對於捕快拿書生,多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以為這書生多半是一時口快,說了什麼不合時宜的話,被衙役聽到吃官司。等聽到沈峰的話,才知竟是敗家子,加上菜花賊未遂,乃至殺死老丈杆子的惡棍,目光裏登時就多了幾分鄙夷之意。即使有些人覺得丈人退婚,頗有些過分,但是在殺人這種大事麵前,退婚反倒無關緊要。
更有些人認出柳長安,就是新近京師裏,人人喊打的文賊。也跟著附和道:“這廝鳥原本就是竊文,沒想到,現在還敢偷香。偷香不成,竟敢殺人?這眼裏,還有沒有王法二字?必須辦了他,饒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