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長安出京時,盤纏帶的不少,路上又一路收孝敬,很是發了筆財。眼下一次點名之後,每名公人發一年餉銀,倒也不算很沉重的負擔。但是公人們拿到銀子,臉上的神情卻不見有多歡喜,大多數人愁眉苦臉眉頭緊鎖,一看而知,就是有很重的心事,對於柳長安等三人,也沒什麼好臉色。
馮素珍不管那些,隻等到點名分發以畢,就朝戴九如要了全縣的丁口帳薄,與柳長安轉入後堂去研究。等來到書房,柳長安斟上茶水,馮素珍問道:
“柳兄你看,今天這個安排,下麵的人會有什麼反應?”
“還能有什麼反應,當然是罵八輩祖宗。至於罵誰的……無關緊要。這麼一搞,我們就成了這些人公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怕是恨不得我們立刻滾蛋才好。”
“我怎麼做,他們都會這麼想,所以沒關係了,隨他們的便。正好可以看看,他們還能有什麼招數可使。賈武,戴老,他們兩個一文一武,實際都是想要跟我對著幹。人說官清似水,也怕吏滑如油,今天我也算是領教了一回。”
“所以當官一定要有師爺,你一個做官的跟下僚去打嘴架,未免太丟麵子,這一切交給我這個師爺就好。其實像今天這些話,應該是我去說,他們有怨氣,也隻會認為我是奸的,不會把你當壞人。”
馮素珍搖搖頭,“當好人還是當壞人,有什麼關係呢?李郎是個當之無愧的君子,我相信他在縣裏時,一定很受愛戴。可那又怎麼樣呢?不管他們現在怎麼看我,早晚有一天,都會把我當惡人,既然如此,索性就讓他們早點明白,我不是個好好先生。想要在我手下做事,就得守我的規矩,不能再像過去一樣,妄想把持公事,欺上瞞下,敗壞朝廷綱紀吏治。”
“青天大老爺不是那麼好當的,我想用不了幾天,就會有人上門來罵人。這些村姑愚婦,可不比京城裏的清流言官,什麼難聽的話都罵的出,你要先想明白。”
“我已經想的很明白,不管他們怎麼罵,我也不會改變我的決定。平遙縣不能任由公人把持,再者說來,要想查清事實真相,就不能用這些公人。他們每個人,都有可能是凶手,要想查清真相,自然不能用疑凶。”
柳長安道:“可是要指望新人擔任公人,也不是那麼容易的。畢竟當捕快不比當兵,是需要些專門的手段,普通百姓哪會那些本事。如果一群人來考,最後搞不好,還是這些捕快子弟被錄取。再說你的命令要能傳出去,才有效果,如果公人們故意偷懶不做事,消息送不出去,百姓壓根就不知道你這裏招捕快,又怎麼會有人來考呢?”
“這個問題我想過了,下麵的人如果都跟我作對,確實會像你說的這樣。但是我有你和雄霓,還不至於無人可用。如果沒人來,就要你們辛苦一點,到各處去轉一轉,把消息送到鄉裏,讓百姓們知道我在招公人。我想百姓對於當衙役,還是很有興趣的,隻要肯招,總是能招到人。”
“這麼說,又是把師爺當地保用了,信不信我告辭?沒見過當幕僚還要自己搭銀子的,今天發糧餉,就用掉了一百多銀子,別人當幕僚都是為了發一筆財,我這裏是破財,你說說看,都像這麼幹,天下還有人會去當幕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