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一向活潑好動的唐水,非但沒有摔東西罵人,就連行動,都不似平日那般風風火火。人端坐在牙床上,眼觀鼻鼻觀口,如同尊泥胎。自她降生以來,怕還是第一遭這麼沉穩。
雖然大周在製度上於妻妾也有著從著裝到禮儀上的分別,但是這次的婚禮本就是為了衝喜以及爭麵子,很多規矩都被刻意忽略掉。陳家送了半匹綢緞,陳大妹又用私房為唐水買了身吉服,小妹則把幾件首飾借出來給她擺場麵。所以今天的唐水一身大紅頭蒙蓋頭,一如個出閣新婦。
心砰砰亂跳,仿佛一張口,就要順著嘴巴吐出來。終身大事這個詞,對於唐水來說本來十分陌生,她隻想著當捕快捉賊,有朝一日到刑部裏當禦馬快,再穿著公服戴著腰牌去祭奠祖先,讓他們在泉下可以瞑目,唐家這一代依舊有捕快。結果忽然地就遇到了襲擊,忽然地就又嫁了人,各種事項一起砸下來,讓她頗有些迷惘,分不清自己是在夢裏還是在現實世界。
大妹小妹陪在左右,唧唧喳喳地拉著唐水說話,仿佛比自己出閣還要興奮。唐水與她們之前交情不深,可是這次營救事件之後,大家自然就成了姐妹。她也聽說過兩人與柳長安鬧出過些傳聞,甚至為這事柳長安還挨了打。從常識上講,她們應該恨自己才對,可為什麼對自己和柳師爺成親這麼興奮,還主動的送東西,難道真有所謂娥皇女英事?
其實說到她對柳長安的感情,也是崇拜多過愛慕,傾心或許可以,刻骨則未必。饒是如此,真到了成親時分,想著他在京城有大婦,在平遙未來還會有張青,心裏依舊難免泛酸。陳家姐妹,為什麼會不嫉妒,難道真是自己太小心眼了?
兩人的說話,其實沒減輕她多少壓力,反倒讓她更緊張了,一想到柳長安待會要做那天賈武想做而未做成的事,她就莫名地緊張,汗出個沒完,連畫好的妝都花了。就在陳小妹拿了妝盒準備為她補妝時,阿彩一聲“新郎官到了!”卻讓大妹連忙拉下了蓋頭,唐水眼前重又陷入黑暗。
聽著外麵簡單交涉幾句,隨即就是兩人離開的聲音,唐水的心猛然提到嗓子眼,脫口而出道:“別走……”
“不走?她們不走,我就打到她們走為止。這個時候誰敢留下,我一定翻臉的。”熟悉的聲音響起,隨後就是一隻有力的手來掀蓋頭,唐水反應極其迅速,一把抓住蓋頭下擺道:“別……別掀……”
“怎麼了?”
“醜……剛才出汗,把粉都衝花了,樣子好醜的。本來說是要補妝,結果你……我是說相公這個時候回來,我本來就不如青姐好看,現在樣子這麼醜,你看了就不喜歡了。還是先把燈吹了,然後我們就……就那樣,不就好了?”
柳長安噗嗤一笑,固執地掀起蓋頭,低頭看向唐水。往日裏灑脫的假小子,現在成了株含羞草,低下頭去不敢抬頭,柳長安就隻好蹲下身去看她,她也連忙蹲下去,於是兩的額頭就這麼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