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最終走上什麼道路成為什麼人,往往是難以預料的。就像莊夢蝶,她有著良好的出身,比起王賽金來,她的童年完全不同。出身將門,受過良好的教養,外觀給人的感覺也是端莊閑淑,像極了一個仕宦千金。即使她手上拿著刀,也沒多少人會真把她當成一個武將看待。可是當她現在露出自己真實的形態時,卻與王賽金也沒多少差異。
大剌剌地靠這樹,眯縫著眼睛,嘴裏還吐了一句髒話。悠然吐出一口長氣之後,她才說道:“痛快!我喜歡到山裏,就是在這,可以做回我自己。其實在軍務不忙的時候,我喜歡一個人跑回山裏練刀,找些樹樁或是野獸斬過去,一邊斬一邊痛快地罵髒話,罵過之後,整個人就感覺好多了。其實之前我也是喜歡說髒話的,可是相公說他不喜歡,我就不罵了。他活著的時候不罵,等到相公去了,我就覺得如果這個時候罵,他在天上一定不歡喜,於是就更不敢罵。就隻有跑到沒人的地方,才敢過癮。你說,我是不是天生就該當強盜?相公明明教我走正路的,我卻受不了,即使表麵上聽話,心裏實際也總想著要像過去那樣做山大王才開心。這大概就是無可救藥吧?”
“話不是這麼說。”柳長安微笑道:“其實這涉及到心理壓力的問題。你身上扛的東西太多太重,偏又什麼都放不下。本來不該你承擔的東西,現在都壓在你身上,你的日子自然就難過。三頭領我沒見過,賽金是個闖將,臨陣對壘很厲害,平時商議事情就沒法給你分憂。你舊要照拂一幫姐妹,又要帶個孩子。既想要給她們謀個好出路,又想要保住孩子不出危險,還得給各路部下都想一條出路。這麼多擔子壓下來,一般的女人早就趴下了,你能撐到現在……很辛苦,也很不易。罵幾句髒話這個方法,比起其他的已經算是很文雅了。如果是我,可能就拿把刀定期找些人來殺也說不定。”
莊夢蝶打量他幾眼,“怪不得賽金被你迷住,你的嘴巴確實厲害。當初相公在山寨時,其實也不如你能說。成親之後經常被他氣的半死,可是他是我相公啊,再生氣也隻能壓下來悶在心裏,要不然怎麼樣?總不能打他一頓吧。比起來,倒是賽金運氣好,有你這麼個善解人意的郎君,她看來不會受氣。不過聽說你有好幾房妻妾,她們人還好相處?如果賽金嫁過去,會不會受氣?”
“受氣不至於,不過能不能嫁過去,似乎她自己都做不了主。大當家肯不肯放人,才是問題關鍵。”
莊夢蝶一笑,“看來你已經知道那山裏是什麼所在了,你這麼會猜,不如猜猜看,我帶你來山裏,到底是什麼意思?是想放你回去,還是不想放你回去呢?”
柳長安也一笑,“這個問題的答案自在大姐心中,又何必說出來呢。”
“哦?你這麼說,是認為自己能讀到我的心了?”
“這話可不敢說。大姐是這平遙軍首領,能讀到你的心,豈不是說整支平遙軍的調度我都可以看的到,若果真如此,那是要殺頭的,我可不會做這麼蠢的事。即使可以讀的到,我也不會去讀。但是大概總是可以猜,大姐對我現在怕是有些為難。留下來,怕我反水,如果放我走,又怕我反過來成為你們的禍患。我猜的不知道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