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安樂公主府內。
來自晉州的塘報,以及自安樂自己情報體係內的反饋,全擺在了其一幹私人幕僚的手上。這位素來有女中須眉之稱的帝國公主,粉麵之上無喜無怒,隻問著一幹謀臣道:“列位先生,幾份東西對比著看,你們可有何意見?”
陶元鶴道:“告安定邦謀反的奏疏,其實從來沒斷過,其幾代經略晉州,一直就有人說他們割據一方,意圖不軌。不過曆代聖人皆對其多有寬勉,聖眷優隆,以至於如今其養成氣力,頗難動搖。”
另一旁一個紫麵老人道:“陶兄,你這話也不盡然。朝廷自然知道安氏久處晉州,易成尾大不掉之局。可是邊陲之地如果沒有能將守衛,一樣可能釀成大禍,而至生靈塗炭。所以朝廷對安氏一方麵勉勵,一方麵也有防範。這些年裏,雖然安氏始終是晉州節度,但是其手下的部隊,始終是在變化的。每數年,就將其部下一到兩軍整體調防,再由他處補充新兵到安家手上。雖然名義上依舊保持建製軍號不變,但是兵不知將,將不識兵,等到重新把這支部隊掌握住,就又是幾年的事。”
安樂公主道:“尹先生說的極是。這種換防的方法,本是先皇設立製度,用以掣肘邊地節度,避免其操縱軍權的方法。可是這個製度,卻因東宮上疏力爭,言五弊十三害,而於近年來廢除。否則安定邦手上的人馬,早就該換一茬了。眼下四軍人馬,未必都被他掌握,但是其對部下的掌握能力,肯定已經超出安氏曆代祖先。”
陶元鶴道:“安定邦這次以西戎突利可汗有異動以及晉州災荒民心不安為由,向朝廷索要錢糧物資,隻怕反心已生。如今之計,我們在朝堂上該如何做,才是關鍵。晉州局勢外人難知,我們這些情報來源,多半連聖人也不知曉。這樣的情報雖然真實有效,可是是否適合拿到朝堂上來說,卻要仔細斟酌,才好決斷。”
紫麵老人尹致道乃是左僉都禦史,乃是言官中的要角,且有風聞言事之權。當下道:“不如就有禦史台發難,彈劾安定邦有不臣之心。尤其眼下晉州民變,這消息安定邦隱而不報,完全可以看做其官逼民反,自知理虧不敢據實上奏。我們就以此發力,保證讓安定邦灰頭土臉。”
陶元鶴道:“尹翁,灰頭土臉有什麼用呢?安家人和你們禦史台的恩怨糾葛得有幾十年了吧?當初你們就彈劾他,手上的如山鐵證不計其數,結果又如何?安家依舊是晉州節度,整個晉州依舊是他的鐵桶江山。最多挨一番訓斥,或是殺幾個人,隻傷皮毛不傷根本,沒有用的。更何況,眼下這是個大好的機會,如果被這麼浪費掉,未免太可惜了。”
安樂公主道:“陶先生,不知有何高見?”
“東宮是安定邦的靠山,這幾年一直在為這些邊疆督臣節度說話,這次聽說西戎意圖動兵,那邊多半會有動作。據我們的線報回奏,兵部裏已經有人準備向聖人上奏,希望在晉州再擺四個軍,以六軍出塞,直接殺到西戎老家去,一戰擒殺突利可汗。太子推薦了幾個大將,都是他這幾年從民間和軍中基層找出來的棟梁之才,這是想要讓他們去立軍功了。如果我們這個時候出來彈劾安定邦,一來多半又是不了了之,二來即使彈劾成功,也不過就是幾句訓斥,外加些小懲大戒,不會把他怎麼樣。想要釘死他謀反的事,是辦不到的。相反,倒有可能打草驚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