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夢蝶的綏州節度使任命雖然還沒正式下達,但是在待遇上,已經向著節度一級的官員看齊。不但居處是一個單獨院落,飲食用具上,也比當日平遙軍好了不知多少。
不過望著這些器具,莊夢蝶並沒有什麼得意之色,反倒是很有些唏噓。
“過去在山裏,大家都是用一樣的東西,談不到高低上下,沒有區別。所以就容易相處。可眼下不行了,我吃得用得這麼好,姐妹們就得不到這些,一時三刻不會有什麼怨言,時間一長,大家就要不開心了。他們雖然不至於造反,可是總歸會和我離心離德,我又要考慮自己的身份和未來的管理,不能遷就他們。這樣一來,兩邊的交情就會變淡,從過去的姐妹手足,變成上司下屬。人說皇帝是孤家寡人,我看節度使也好不到哪裏去麼。”
思嚴賴在柳長安懷裏不離開,尤其是現在柳長安一身新郎服色對於思嚴來講格外新鮮,就越發的粘他。柳長安也是好脾氣,哄著孩子,任他抓自己衣服上的配飾不當回事,反倒是安撫莊夢蝶道:
“據說當年漢高祖定朝儀之前,早朝就像菜市一樣,大家想說什麼就說什麼,還有人拿刀砍柱子。那時候大家確實像兄弟一樣,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但是想想就知道,這種體製沒法長期維持,如果國家一直是這個樣子,就沒法運轉了。到一個州也是一樣。如果大家都隻記得你是他們的大姐,遇到事就找你幫忙,有麻煩就請你幫他們扛起來,那你的綏州就永遠不會是一個州,更打不過安定邦。過去你們打不過可以跑,大不了過段時間再回來就是了。現在不同了,你們有了自己的地盤,也就有了牽掛。打又打不過,跑又舍不得。這種心思的軍隊不但打不了勝仗,還會賠上性命。與其到那個時候丟命,不如現在就把規矩立起來,讓他們知道,你做了節度肯定會讓他們享福沾光,但也不是為所欲為。”
“從這個角度看,你們之間適當的保持距離,並且讓他們產生敬畏之心是對的。但是也要把握一個尺度,免得心生怨恨。即使他們不會投奔安定邦,也可能棄你而去,那樣就是作繭自縛了。”
“妾身也是為這件事苦惱。大家一起出生入死,很多人死了,活下來的也有不少人五勞七傷。能活到今天,很大程度都是運氣。過去大家都很苦,也就無所謂誰好誰壞,現在好不容易熬出頭,他們想過些快活日子,倒也不是過錯。妾身不想變成又一個安定邦,就一定要給他們立規矩,可是管不好,他們就會恨我反我,各中的尺度可是讓人頭疼的很,就算是和人打一架,也不會那麼難過。”
她本來就是個可愛型女人,雖然是做了娘的人,可麵向依舊年輕,加上修為強悍,人就越發顯得比實際年齡小。此時愁眉苦臉的樣子,就像是柳長安前世所見那些做不出功課的學生,半點也沒有大高手的樣子。心中憐惜之意大起,坐在她身邊攬住她的肩頭道:
“沒事啊,還有相公我在,這些事就讓我來想辦法好了。你隻負責打人,解決問題的事,我來。我最近幾天會寫一些東西給你,包括如何製定製度,以及如何跟部下保持親近的同時不傷法度。綏州草創雖然不是一國其實也差不了多少。各方勢力都少不了往裏麵攙沙子,到時候我們要接納哪些勢力,又要拒絕那些勢力,都是需要費心考量之事。我的夢蝶是高手,當然不需要考慮這些小事,我這個文弱書生來做這種事,最為恰當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