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的春天,叢林中早就已經綠意惺忪,推開窗戶的時候,陽光撒進房間的同時,那悅耳的鳥叫聲也隨之飄進了房間裏,吳磊將箱子放到門口,站在窗邊靜靜的看著外麵,院子裏的那棵柳樹很高,即使在二樓的吳磊,依舊可以摸到帶著露珠的樹枝,這是吳磊在家的最後的幾個小時了,此刻,他沒有其他的想法,隻是想記下此刻家中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個記憶,樓下送他去車站的車已經準備好了,管家也已經來到樓上幫著吳磊將行李拿下樓去,走下樓後,在車子的門前,一個身影出現在眼前,她穿著黑色印花的旗袍,身上灰白色的披肩,流蘇隨著風飄舞著,頭發隨意的盤起,眼角深深的皺紋,站在遠處也可以看見,這就是自己的母親,在吳磊九歲那一年,一場大病,帶走了他的父親,十年來,母親獨自承受著痛苦,支撐著這份家業,也許是祖父的善心,母親將家裏百分之八十的生意和財產捐給了政府用來推動社會的進步,隻留下這棟老房子,和少許的財產,換來的是吳磊上複旦大學的名額,“媽,我又不是不回來了,你就不用送了。”吳磊將母親抱在懷裏。
“那怎麼可以,十九年來,這是第一次出這麼遠的門,我不放心,怎麼嫌棄你媽礙手礙腳的了?”吳太太的聲音很溫柔,並整理著吳磊的衣衫,“小磊啊,你要記住外麵不比家裏,尤其是在學校裏,你不要總是自己一個人呆在角落裏,我聽說,大學的課程很難的,尤其是英文課,這是在學習一門語言,你想啊,咱們國語都那麼博大精深的,有《論語》什麼的四書五經之類的,咱們還不能學的那麼透徹,何況是人家的語言,人家的文化呢。”母親不停地說著,吳磊無奈的笑著,他知道母親沒有讀過幾天的書,不過之所以說出這樣的話,隻是不放心自己而已。
“還有啊,到了上海以後,就去找這個地址上的人家,”母親從小包中拿出一張字條,上麵歪歪扭扭的寫著一個地址,“林文強是媽當年的同鄉,我們的關係很好,他有個兒子跟你差不多大,那天我們通過電話,今年和你一樣,都是複旦大學的新生,聽說你要去你林叔叔很高興啊,不過,人家雖然歡迎你,你到那兒之後也要約束自己的行為,你年紀還小,林叔叔家再怎麼說都不是自己的家,有什麼事情該做有什麼事不需要做。。。。”
“好了。。。媽,”吳磊打斷了母親的話,“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這些事情我都知道。”
車子來到火車站,吳磊扶著母親走上站台,母親慢慢的幫吳磊整理好衣服,“時間差不多了,自己要小心啊。”
吳磊將行李放好,在靠窗的位子上坐下,隨即從包裏拿出一本小說,那是《呐喊》,魯迅是吳磊最喜歡的作家,不知不覺的半天時間過去了,火車在某一個站點停了下來,期間,小商販走上火車推銷著自己的食品,在這段時間裏,車廂中的旅客換了一批,一個女孩子坐在吳磊的對麵,吳磊看了一個上午的書,眼睛有一點兒累了,於是放下手中的書,看了看外麵的景象,回轉頭來的時候,他的視線完全落在眼前的女孩子的身上,那是多麼美麗的女孩子?微微泛黃的頭發隨意的綁在後麵,一條雪白的長裙沒有一絲的褶皺,高高的鼻梁,深陷的眼窩,在吳磊的麵前展現出一個異國風情的女孩兒,吳磊的視線被她深深的牽引著,也許是自己視線太過熾熱,女孩兒抬起頭來看著吳磊,吳磊有些不好意思,連忙轉過頭望向窗外,通過玻璃的反射,吳磊看到女孩正在看著自己,難道是被她發現了?吳磊想到此不禁羞愧難當。
“你。。。”女孩兒首先開口,她的聲音細而不尖,甜而不膩,“你喜歡這本書?”女孩兒說著將手中的書遞到吳磊的手中。
吳磊被她的聲音弄得渾身酥麻,“是。。。是啊。”吳磊笑了笑。
“那給。。。”女孩兒將書放到吳磊的手中,這時候,吳磊才發現手中的書通篇都是用英文寫成的,自己從來都沒有學過英文,因此書上的文字當然半個都不認識,想到這裏不由得麵紅耳赤。
“你這是怎麼了?”女孩兒繼續問道,“臉這麼紅?”女孩兒首先表現出異國女孩兒的率直。
“沒什麼了,說句實話,我不太懂英文。”吳磊羞愧的撓了撓頭發。
女孩兒笑了笑,沒有在說什麼,就這樣一段簡短的對話,之後兩個人迅速的恢複了沉默的狀態下,隻有吳磊偶爾的偷偷瞄著女孩兒,然後被發現,兩人相視一笑,就這樣一直到上海,火車進站的那一刻,女孩兒站起身來,想要從貨攔上拿下行李,吳磊看到後,立刻站起身來幫忙,“真的太謝謝你了。”女孩兒笑了笑,隨即從包裏拿出一本英漢雙語字典放在吳磊的手中,“看起來,你對英文很感興趣,這本書送給你,”女孩兒笑了笑,“隻要有時間讓人教你學一下音標,之後這些單詞都會ok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