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到撈飽了,你餓了沒有?”“爸爸,身體好點兒嗎?”“爸爸,你不方便,衣服我給你洗,我行!”“爸爸,走路小心點兒!”“爸爸,需要啥營養我去給你買!”“爸爸,你轉身困難,一不小心就跌倒,地天天我來掃,飯我來作,上學跑快點就行了!”
多麼想聽到綠妹乖巧的一句童音問候呢?可沒有,從來沒有,隻是古華的臆想。
多麼希望綠妹像電視裏曾播出的哪種天生帶貴的女孩呢?可恰恰相反。古華未能進入到那種溫馨的情景,整天都在拌嘴中渡過,亦未能習以為常。
不過,綠妹偶爾有個小吃點,硬要往爸爸嘴裏塞,塞得爸爸發怒火。綠妹最愛給爸爸掏耳屎,可她動作粗魯,兩次將爸爸的耳雜搗出血。不過這種事古華不發火。
古華當初選擇先筆耕後練功,不料人生規劃被打破,如今坐不得八分鍾站不得八分鍾坐臥不寧,漫說雙腿還能盤腿打坐?那就亦站亦坐還是了卻筆耕心願吧。不同的是現在坐得高,電腦上寫,還得柱杖掙紮著去後院夥房作飯,綠妹要上學。
人說轉灶那可名符其實。轉來轉去且不說要的是腿腳靈活,考驗的更是腰。可古華術後的腰更趨惡化,轉身就可能摔倒,脫衣服亦穩不住身形。跌倒就一爬不起,唯有偶爾腳裸已能抬起但也隻是偶爾,或許這就是兩次大型治療七萬元換來的微麼變化。行動困難,簡單粗造的飯萊能弄到嘴裏就不錯了,漫說改善營養?綠妹又不聽話,使嘴別扭,懶得動彈,可出去一群一夥玩耍,跑得腳不沾地,純粹把自已當作有親娘嬌生慣養的角色。
又半年的中藥另加半口藥酒,感覺腎功能有所恢複,便秘算得正常了。它奶奶的蕁麻疹亦減弱了許多,不再那麼猖狂地劃紅發癢,也算旁敲側擊治本的副效應。便秘,那難以啟齒的便秘,記不清有多少次無奈用手指去掏,爾今晚上亦毋須三番兩次夜尿,看來大小便失禁不會發生,那就不用去自殺了。
綠妹總是丟碗就想溜,不知擠時間為爸爸分點兒憂。每每放學、周末回家,做起家庭作業就煩燥得火冒三丈,如同受刑之熬。這個周末她引來一同學,作著作業,許久不見她發燥,古華就去外間看,卻隻見留下一字條:“爸爸,我實在完成不了初中學習,我拿不下來,你硬要我讀,請原諒女兒,對不起爸爸了。”剛上六年級,就是不上初中也是小學畢業後再說嘛,借口!
綠妹一連三天未歸,窩居女同學租居房裏。後來的事實證明了古華的推測,綠妹不想上學的主要心理燥動原因,是女同學給他介紹了個男朋友!
古華隻得電請家鄉一個外侄來南嶺幫忙跑路找綠妹。
根據線索,外侄把綠妹找回。古華喝令跪下,扶著椅沿甩了她幾耳光,又用手杖照背抽了幾杖,還不能解氣。外侄勸解道:“好好給她講道理,愛一千回抵不過打一回,她隻記得你打過她。”古華說:“我還不懂這一點嗎,我沒有千回的經驗也有八百回了,這女子,隻是用嘴巴開導還不如放了個屁!”
外侄說:“綠妹,你不讀書究竟咋想的?”
綠妹哭泣著說:“回山上。”
綠妹的確不懂事,生在福中不知福,三埡山上那日子她難呆三天還是一個跑。失望、氣極的古華說:“那好,給你兩個選擇,要麼給我煮飯,要麼折斷你一根手指,算是還清了我的養育之恩,你就滾!”
綠妹害怕斷指,答應為爸爸作飯。古華道:“就算你能勉強作兩頓飯,其餘時間又會閑得無事生非,胡跑亂飛。”外侄說:“這樣吧,我把綠妹帶回去好好給她說說,半月後給你送回來。”
然而,外侄卻因此借舅舅古華一萬元錢,聲稱在外包工,欲當小老板,久借無還,喪大德了。
綠妹回老家半月後回來,“作飯”的概念的確入了心。有時白天午睡中就問:“爸爸,幾點了?”生怕耽誤了作飯時間。但這並不能代表綠妹就轉變了。
“你看看你,”古華說,“叫你切菜後把菜刀、菜板擦一擦,教了一千遍你不放在心上,良好的行為習慣難養成,可要錢要穿的時刻記在心上,不到一年買了六條牛仔褲,我身上的錢你視為樹葉那麼多,從不作節省想。隻圖當時不想後果是你致命的缺點。”綠妹對於爸爸當麵的數落不敢翹嘴,背過就不肖地哼了一聲,嘟嘟嚕嚕。
正如古華預測,綠妹一天煮兩頓飯後便覺空虛無聊,起初不敢放肆亂跑,多騷擾爸爸。
“綠妹,爸爸寫書用的是心思,需要安靜,少打擾我,別衝進衝出吵鬧,思路這東西,有時坐著想到的站著可能就忘了,爸爸就是有了成就遺產也是你的,要懂事,作個支持做事業的人的淑女,你不是己知淑女的意思了嗎?”
這類話古華也說過一千遍了,思路正酣的時候,常常照樣受驚,因為綠妹照樣進出玩鬧幹擾,要麼喚爸爸與她說話,更不知放輕腳步了。爸爸是庸庸無為之人整天陪她玩耍她最喜歡,古華的確是少陪。
也許綠妹真個因為單親而感情失衡,對於綠妹在周末常領來一群一夥的女生古華給予默許,盡管增添了陋室的噪音。你聽,幾個女生在外間聊得多入心啊,儼然視內屋的古華不存在!而這時內屋的古華又並非正處於聽而無聞的禪境狀態,外間女生的議論聲聲入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