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形象各異的人一樣,監獄同樣也有各自的特色和形象。比如劉毅和梁青青去到的這所監獄,便是傳說中屬於黑夜的監獄。大概是因為供電的關係,這裏到處都是漆黑一片,偶爾腳上碰到幾個軟綿綿的東西,發現那是剛剛被老鼠藥毒死的老鼠。既壓抑又絕望,沒有一定抵抗能力的人在這裏呆上一分鍾就要吐了。可是梁青青和劉毅偏偏是極具抵抗能力的人,在這裏呆上一天也不會有任何的反應。
你若是問,為什麼人和人的差距為什麼會這樣大呢?他們會回答你,人與人之間生來是沒有差距的,真正的差距都是在後天形成的。如果你也曾經曆過那些邪惡和苦難,也能成為這裏的常客。
在這所偏僻西南城市的西南角,一片黑暗的角落就這樣悄無聲息的存在著。也有人說,這裏的人根本就是不需要光亮的。因為裏麵住著的人不是等待執行的重型犯,就是永遠得不到自由的無期罪犯。這樣的一群人,已經創造過人世間最惡心的罪惡,還需要光亮來照亮人生嗎?
在這裏,就在這樣一個黑暗絕望到讓人無法忍受的地方,劉毅將見到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說他們重要,因為他們決定了劉毅的人生。說他們重要,是因為他們又將馬上決定劉毅以後的人生。而對於梁青青來說,劉毅的人生便決定了她的以後,因為他們兩個人是相互依存的。
首先,劉毅要見的人是一個男人。在極致的黑暗中,劉毅看不清楚他的麵貌,隻感覺到他的腿在有節奏的抖動。忽然想起小時候,自己也因為經常抖腿而被老師打罵過,第一次,劉毅感覺到了遺傳的力量。
“你還好嗎?”在嗆人的味道中,劉毅開口說了第一句話。話才出口,劉毅便被自己的音調驚住了。那麼小小的弱弱的稚嫩的,仿佛回到了小時候,回到了四歲那年,他哭著問老師自己的爸媽去哪裏了。
然而對麵沒有回答,還有壓抑的氣氛很好的蓋住了尷尬。又過了幾分鍾,就在劉毅準備第二次開口的時候,空氣中微不可聞的傳來了一聲充滿了不屑的“哼”。這個聲音劉毅壓在嗓子裏的話徹底的壓下去了,他不知道來怎樣回應那一聲“哼”。那是如此的不屑,如此的貶低,好像他是一個無恥的討債者一樣。
“叔叔好。”重要時刻,梁青青出馬了。她的聲音甜甜的,就像第一次去到梁家麵館,然後喊爸爸媽媽的時候一樣。
對麵的人聽到這聲叔叔之後好像動了一下,然後沙啞的回應了一聲“好”。
顯然,這聲回應是劉毅和梁青青都沒有料到的。梁青青猜想,這一定是黑暗幫忙的緣故。在黑暗的籠罩中,他們看不見彼此的表情,隻能憑借聲音來判斷自己對另一個人接受與否。突然,梁青青的心中萌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她想這裏之所以這樣黑暗,是不是為了幫助這些罪犯們偽裝呢?幫助他們偽裝成好人的樣子,然後把地獄當成天堂一樣過生活。
然後梁青青拉了拉劉毅的手,然後輕輕的拍了拍。劉毅領會了梁青青的意思,卻掙紮了有一分鍾的時間之久。然後他先是將手放在了桌子上,然後一點一點的向對麵那個未知的位置靠近。他不知道那個人的手在哪裏,他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得到回應,他隻是想要努力一把,再努力一把。畢竟,在之前漫長的二十年時光裏,劉毅等的不過就是這一天。
在這漫長的摸索時間裏,有時候劉毅覺得自己像一隻蝸牛,隻能慢吞吞的行動,看不到目標。有時候劉毅又覺得自己像一隻無頭蒼蠅,他到處亂撞,把自己搞得很受傷,卻終究不知道哪裏能夠讓他停靠。然後,他放棄了。
因為劉毅明白,兩隻想要緊緊握在一起的手,哪怕是在黑暗中也並不會害怕遇不到對方。就像他和梁青青,隻要想交流,便能輕而易舉的握住彼此。那雙手現在對他沒有回應,或許也代表著以後也不會有回應。
“來幹什麼?”把之前當成是一場無聊的摸瞎瞎遊戲,劉毅對麵的那個男人又開口了。他的嗓音渾厚而沙啞,與劉毅某些時候非常相像。但是劉毅討厭這種相像,這種相像和剛才他的獨角戲想成了滑稽卻鮮明的對比,搞得他像個傻瓜一樣。
“我有心髒病,先天性的,活不過三十歲!”劉毅淡淡的開口,仿佛是在講述一件和他無關的時間。另一邊的梁青青卻很緊張,兩隻手都擠出了汗,不知道怎樣緩解自己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