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酒“嗞”地一聲下喉。朱達成酒杯一放,說自己真是感到遺憾,這麼漂亮的艾記者,怎麼就有男朋友了,不應該啊。看朱達成這話說得,簡直像醉話,這麼漂亮的艾記者,沒有男朋友才不應該呢。可看朱達成的樣子就知道,他沒有醉,基層上來的縣委書記,哪個不是海量,就這麼幾杯,根本醉不了。朱達成還笑言,說他一看到艾小麥立馬就想到了許一鳴,為什麼呢,因為一個郎才一個女貌,很般配,他和許一鳴同室半年,許一鳴喜歡什麼樣的女孩他比誰都清楚,他知道許一鳴就喜歡艾小麥這樣的女孩,朝氣蓬勃,自強自立,不然許一鳴也不會看到艾小麥動不動就臉紅。艾小麥看著許一鳴直樂,說許一鳴會臉紅,她艾小麥還真沒看出來,都副縣長了,報告應該沒少作,領導應該沒少見,怎麼可能會臉紅,沒這道理。朱達成朝許一鳴一指,讓艾小麥再看看,說許一鳴現在就臉紅了,這絕對不是天氣炎熱的結果,包廂裏有空調,許一鳴熱不著。許一鳴讓朱達成說得啞口無言,朱達成還說他本想牽牽紅線,讓許一鳴成功脫單,今後再遇上去周洛掛職這種事情,在戴德全麵前也有借口可找,現在看來是他朱達成一廂情願了,所以心甘情願認罰。“在我感到遺憾的同時,你就有沒有一點遺憾。”朱達成看似在問許一鳴,實際上目光卻望向艾小麥。艾小麥點頭,承認,說許一鳴這麼年輕,這麼有前途,是個女孩就會心動,她艾小麥自然也不例外。其實她從許一鳴自信滿懷地邀約她五年後去周洛看周洛的新顏開始,她就對許一鳴心存好感了,有遺憾沒關係,認識了就好。朱達成窮追猛打,說艾小麥既然對許一鳴心有好感,那就不能隻是嘴上說說,得有實際行動,得留下點東西,比如說電話。有男朋友沒關係,彼此做做朋友也沒什麼不好不是。艾小麥順手拿過許一鳴放在飯桌上的手機,撥了一組電話,然後將許一鳴的手機放回桌上:“我的電話,回省城記得找我。”朱達成笑,指了指許一鳴:“看看人家艾記者,就是比你大方得體。”至此,飯也吃了,酒也喝了,電話也有了。朱達成和許一鳴還有事情要談,艾小麥跑了一天,還淋了些雨,也有些累了,也該回房休息了。於是大家碰杯,酒終席散。艾小麥先行回房,朱達成和許一鳴決定到賓館的後院走走,醒醒酒,三人於十字長廊分手,艾小麥往左,朱達成和許一鳴往右。朱達成看著艾小麥走遠的背影:“許一鳴別說我沒有提醒你,你小子有戲。”“說什麼呢,不明白。”“還裝。”許一鳴提醒朱達成注意,說看艾小麥的神態,艾小麥應該是名花有主,所以朱達成還是少慫恿,鬧出事端怎麼辦?算誰的,算他許一鳴的還是算他朱達成的,一個縣委書記一個副縣長,得自律,不能一身匪氣,一看到合適的,就想著怎麼往自家屋裏弄。朱達成本來已經走到花壇了,聽了許一鳴這話,立即站住了身子,說許一鳴這話不對,看上了,就該眼明手快,一舉拿下。艾小麥沒有明確表態,她有男朋友目前隻是他們兩人的臆想加推斷,就艾小麥的表情,可以推斷她有,也可以推斷她是害羞,不好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回答這麼私密的問題。即便艾小麥真有男朋友了,那又怎麼樣,搶啊,匪氣點也沒關係,一個未婚,一個未嫁,能鬧出什麼事端。自律來自律去,好姑娘都是別人的,許一鳴就隻能孤家寡人一個。“你這是從哪得來的經驗?”許一鳴笑問。朱達成笑著回答,說楊林能有今天的經濟成就,不是泛泛之談而來,而是真刀真槍幹出來的,沒有政策就要政策,沒有人才就搶人才,真要是許一鳴這樣畏手畏腳,楊林能有現在的增長速度,做夢。許一鳴不明白朱達成這番話和艾小麥有沒有男朋友有何關係。朱達成笑:“這找女朋友和發展經濟的道理其實都是一樣的,不能等不能靠,得有點膽子才行。艾小麥這女孩我看不錯,也知道你小子對她有好感,怎麼樣,使點勁,一舉將小姑娘拿下?”許一鳴說朱達成這是謬論,朱達成說在楊林沒有什麼謬論,隻要是有用的,那就是真理。“你許一鳴不是那種前怕狼後怕虎的人,怎麼談個戀愛這麼費勁。”朱達成說。許一鳴笑,說自己一貫膽小。“你還膽小?”朱達成笑,“你要膽小,昨天丹霞村又是槍銃又是炸藥的,你許一鳴敢往中間一站,眼睛都不眨一下。”許一鳴奇怪,不明白昨天丹霞村發生的事情,今天朱達成怎麼就知道了?朱達成又沒有千裏眼。“你以為你不說,我就不知道了。”朱達成說。朱達成說縣與縣之間是互通的,尤其是相鄰各縣,真要發生了什麼事情,欺上也許可以,但瞞下卻是萬萬不能,排山鄉與楊林毗鄰,群眾之間彼此沾親帶故,所謂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一眨眼,事情就傳出千裏了。丹霞村昨天發生的事情,他朱達成昨天就知道了,他聽到這事,當時就為許一鳴捏了把冷汗,還好事情得以掌控,要是失控,許一鳴今天還能到楊林喝酒?還能有機會將艾小麥拿下?隻怕現在已經呆在某家偏僻的賓館,一個人頭痛欲裂地寫材料,接受組織的審查。想喝酒,門都沒有。想將艾小麥拿下,猴年馬月,材料過了關再說。說來說去,朱達成認為,歸根究底還是許一鳴沒有鄉鎮工作的經驗,不熟悉基層,許一鳴什麼都好,就這一點有所欠缺。朱達成為什麼從心裏不願意許一鳴到周洛掛職,失去晉升正處的機會倒在其次,這才是主因。如許一鳴所言,憑許一鳴的才智,機會有的是,可要是因為基層工作經驗欠缺,一不留心把自己烤糊了,那就什麼機會都沒有了。許一鳴這人,他朱達成太了解了,如果到周洛掛職隻是走走過場,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那還好說,也出不了什麼事,沒什麼好擔心的,怕就怕許一鳴總是像昨天那樣,丹霞村的炸藥已經在手,隻差一點火星,這種事情別人躲都躲不贏,許一鳴還不管不顧地往上湊,真要炸響了怎麼辦。朱達成憂心忡忡,張誌峰讓他許一鳴去丹霞村,許一鳴就該一口回絕,可以讓張誌峰找候治東,候治東是幹嘛的,主管公安的副縣長,這種事情就該候治東上,而不是許一鳴上。越俎代庖的事情,從來都是費力不討好。“張誌峰也真是,怎麼能這樣?”許一鳴說這事怨不得張誌峰,朱達成卻不這麼認為,說張誌峰那人他了解,一貫膽大妄為,周洛現在窮得叮當響,就沒有他張誌峰不敢幹的,這種事情不會是張誌峰的第一次,也不會是張誌峰的最後一次,所以今後許一鳴再遇上這種事情,就該躲的遠遠的。不過就是掛職幹部,誰也不會說他許一鳴的不是。“早知道你要下來掛職,我就該向省委組織部申請,讓你許一鳴到楊林縣來。”朱達成說。許一鳴笑:“那你現在就向省委申請啊,隻要組織部同意,我許一鳴立馬到楊林來報到,吃香喝辣,多好啊。”朱達成正色地說:“少嬉皮笑臉,我跟你說嚴肅的事情,得嚴肅對待。”許一鳴笑:“我不嚴肅嗎,那好,你說,我聽。”朱達成說許一鳴有擔當也有膽識,真要是遇上什麼事,許一鳴也扛得住,可問題恰恰就在這,許一鳴一畢業就在交通廳,沒有基層工作的經驗,縣裏不是交通廳,縣裏的情況遠比交通廳複雜,許一鳴在交通廳,麵對的是同僚,同僚之間可能會勾心鬥角,使些手段,但絕對不會遇上炸藥雷管,縣裏就不一樣了,一個縣沒有百萬也有幾十萬人,形形色色,炸藥雷管、鳥槍鳥銃那是家常便飯,這次沒點著,下次說不定就點著了。朱達成苦口婆心,告誡許一鳴,既然已經到周洛掛職,那就沒有什麼可說的,幹好自己的本分工作就是,千萬不能頭腦發熱,什麼事情都去扛,有些事情不是光有擔當和膽識就可扛得住的。他希望許一鳴能明白這點。“明白。”許一鳴點頭,“可有些事情,我許一鳴一旦遇上了,我許一鳴不去扛,難道避之三舍。”“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朱達成說,“我隻是想提醒你,越是貧窮的地方,情況越複雜,周洛的情況就是如此,紛繁錯雜,有如一鍋亂粥,我就怕你懵懵懂懂,什麼事情都扛,扛得起還好,一旦扛不起,到時不說體無完膚,遍體鱗傷那是很有可能。”也隻有朱達成才會這樣推心置腹地和自己說這些,沒有那同窗半年的感情,作為一縣之書記,朱達成不會說這樣的話。朱達成點了點自己的腦袋:“我知道你自己其實也明白得很,我給你潑涼水,就是想告訴你,遇事少衝動,先冷靜。”許一鳴點頭:“明白。”朱達成搖頭:“除了明白,還得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