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車還沒進縣政府那破舊的大院,遠遠的,許一鳴就看見了張誌峰,張誌峰站在大院門前,作沉思狀,夕陽的餘暉金燦燦地照滿一地,張誌峰的身上也是一片金黃。許一鳴搖下車窗玻璃:“縣長這是在幹嘛?想什麼呢?”張誌峰“哦”了一聲:“還能幹嘛,等你呢。”許一鳴跳下車,笑:“等我?縣長這麼悠閑?不應該啊。”“應該,怎麼不應該,許副這次隨李書記上省城,大獲全勝,我張誌峰就應該在這熱烈歡迎許一鳴同誌得勝歸來。”張誌峰喜笑顏開,伸出手和許一鳴一握,很是有力。張誌峰看了破舊的吉普車一眼:“得給許副換一輛車了。”許一鳴笑了笑,說看來那一千六百萬已經到賬了,要不然張誌峰也不會如此喜形於色,喜笑顏開,而且張誌峰這麼守財,也不會主動提及給他換車。“換車就算了,縣裏要用錢的地方很多,沒這必要。”許一鳴說。“怎麼沒有必要,太有必要了。”張誌峰搖頭,說,“許副今後要有車的時候肯定很多,上山下鄉,上市裏跑省城。這要是省廳的戴廳長看見,肯定會認為我們周洛人不夠意思,省廳支持周洛這麼多,許副還是一輛破吉普,哪能這樣,周洛再怎麼沒錢,也不能這麼幹。”許一鳴笑,說自己上省城根本用不了車,從市裏坐火車,一二個小時就到,簡單方便還省事,到了省城,地鐵的士,想到哪都成,真要帶個車,有時候連停車位都找不到,多麻煩。戴德全肯定看不到這輛破吉普,張誌峰也就無需擔心戴德全會說什麼。再說了,省交通廳支持周洛,是讓周洛搞好交通建設的,不是讓周洛給他換車的,以他對戴德全的了解,隻怕戴德全看見亮閃閃的新車,還會眉頭直皺,心裏指不定會想,省交通廳的專項資金,周洛都用在哪了?買車了?是不是還挪用到別的什麼地方了,查一查?這豈不成了沒事找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縣長,換車就算了。”許一鳴真心實意,“真沒這個必要。”張誌峰笑問:“真不要換?”許一鳴點頭:“算了。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一二十萬雖然不多,對周洛來說,也是一筆數目不小的巨款,可以做很多事情。”張誌峰感慨,說許一鳴這個掛職幹部還真是不同於其他掛職幹部,事沒少做,該享受的待遇還不接受,他張誌峰不勝其煩地騷擾市領導,原來無非就是看中了省交通廳這塊含金量高的金字招牌,沒想到省交通廳把許一鳴派下來了,他張誌峰竟然無意間得了個難得的人才。“真是人才,不是其他?”許一鳴笑,說他這次上省城,如果毫無建樹,估計今天不會受到張誌峰親自站在門口熱烈歡迎的待遇,張誌峰也不會主動提及換車,一開口就是人才難得什麼的:“縣長是歡迎我嗎,歡迎那一千六百萬才對。”張誌峰笑,說一千六百萬得歡迎,許一鳴更要歡迎,沒有這一千六百萬,他張誌峰是不會主動提及給許一鳴換車,但該歡迎的還是得歡迎,歡迎不需要錢,至多就是鼓掌握手:“許副要是覺得不夠隆重,要不要我現在鼓掌,拍幾下手板。”許一鳴笑,說張誌峰這是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鼓掌算了,留著張誌峰自個鼓去。張誌峰笑,說一聽到省交通廳支持周洛一千六百萬的消息,他張誌峰不但自個鼓了掌,還拍了幾下大腿,有了這一千六百萬,他張誌峰至少這段時間不用再一天到晚眉頭緊鎖,看誰,誰都像是欠了他張誌峰的錢似的:“這有錢的感覺真是痛快。”“就一千六百萬,縣長就痛快了?”許一鳴笑,說,“縣長還是知足了點。”“有就不錯了。”張誌峰一笑,小眼又是一眯,“要不許副再上省城一趟,再找戴廳長要個幾千萬。”“這種事情能一而再再而三嗎?”許一鳴笑。“也是。”張誌峰笑,“可誰讓我們周洛縣窮呢,隻能多要一點是一點。”張誌峰帶著許一鳴往政府食堂走,說許一鳴剛剛從省城回來,這個時點,肯定沒有吃飯,他都安排好了,有酒有肉,就等許一鳴一到,把酒言歡。“看來還真是隆重,歡迎發自肺腑,比較熱烈。”許一鳴笑。“那是。”張誌峰點頭。劉建強早就在食堂準備妥當,就等倆人就座,酒是本省老曲,張誌峰笑:“怎麼樣,許副,我們走一個。”“有這必要嗎?”“怎麼又是這話,怎麼沒有必要。”張誌峰杯一舉,“許副別說自己不能喝。我現在是看出來了,許副做什麼事情都是深藏不露,不鳴則已,一鳴肯定驚人,人如其名。”這話許一鳴記得艾小麥當初這麼說過,沒想到張誌峰也是這麼說。張誌峰問許一鳴艾小麥是誰?一聽就是個女人的名字,多大啊?漂亮嗎?有沒有男朋友?許一鳴年紀也不小了,該找個女朋友了。許一鳴隻差一點笑出飯來,沒想到張誌峰也這麼婆婆媽媽,怎麼看都不像啊:“縣長什麼時候成老媽子了。”張誌峰笑,說一千六百萬一到賬,以前對許一鳴不以為然的人,現在隻怕都會改變想法,知道許一鳴這個副縣長不是來掛掛職,混混日子的,都會認為許一鳴這個掛職副縣長,會幹事會來錢,現在連候治東都相信許一鳴要幹的事情肯定可以幹成。“轉變多快啊,許副。”以前他覺得沒什麼,因為估計人家對許一鳴也不會太使力,但現在就不一樣了,現在他覺得許一鳴也該找個女朋友了,艾小麥不行,那就吳小麥張小麥,要不然今天這個美女找許一鳴喝茶,明天那個美女上許一鳴的房間喝咖啡,雖然他相信許一鳴這人有定力,喝幾杯茶幾杯咖啡改變不了什麼,但他還是有些擔心,因為人家在明,許一鳴在暗,人家要是一門心思想將許一鳴拿下,許一鳴還真是防不勝防,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我就怕好好的,將這麼好的一個許縣長給毀了。有個女朋友讓人家喝洗腳水還是很有必要。”許一鳴自然知道張誌峰這話是何意思,也知道張誌峰這話裏的人家指的是誰。這個人家,不僅僅是黃豔豔,關鍵是黃豔豔背後的那個人。都認為他許一鳴想幹的事情就可以幹成,那麼那條快速通道呢,是不是也肯定會如其所願,最終會有敲鑼打鼓開工的那一天,得使力,得盡快將他許一鳴拿下,要不然中標沒戲。“現在開始擔心了。”許一鳴笑,“真要是中了暗箭,縣長隻怕難辭其咎,誰讓我一來,縣長就把我架在火上烤呢。”“早烤好。”張誌峰笑,“早烤早百毒不侵。”“看來縣長把客運站改造項目交給我,早有預謀,目的就是給我許一鳴打疫苗,讓我許一鳴早中毒早預防?”“許副中毒了嗎?”張誌峰笑,說許一鳴盡管茶喝了不少,但要說中毒,隻怕連邊都挨不上,“從一開始就看好許副,有想法想幹事,錘煉錘煉,肯定百煉成鋼,但是我還是有些走眼,許副定力非凡,遠超我想象。”許一鳴笑,說要是自己定力不夠,錘煉出問題來了怎麼辦?“什麼問題?”張誌峰笑著和許一鳴碰杯。“比如說光碟,比如說錄音,你不是說人家手段高,不管金錢還是美色什麼都來,不拘一格麼,真要是有了這個怎麼辦?”許一鳴笑問。“就是有光碟有錄音怕什麼,二萬塊許副不看在眼裏,錄音有什麼用,即便光碟裏,許副真的什麼也沒穿,上演什麼片,這個要是我張誌峰肯定問題不小,無法交代,會成把柄,但對許副估計問題不大,許副又沒有黃臉婆管著,又沒有結婚,能威脅什麼,無非就是戀愛不成,反目成仇而已。”張誌峰笑嘻嘻。“縣長說得倒是挺輕巧的。”許一鳴笑,“縣長這麼繪聲繪色,像縣長說的話麼,我怎麼覺得縣長身臨其境,不會是縣長被人錄過什麼片吧。”張誌峰笑,說真要是這樣,那他這個縣長正好不幹了,許一鳴來。他張誌峰有一樣好,那就是但凡做過的事就認,還不怕什麼威脅。“這可不一定。”許一鳴笑,說隻怕有些事情,張誌峰哪怕是做過,也不會輕易承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