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成敏看著許一鳴背影,問李銘群:“你和德全同誌不是說他是省交通廳下來掛職的幹部麼,掛職期也就兩年,還怎麼三五年。”“凡事都有特例,不可能總是一成不變不是。”李銘群看著已經走到前麵給大家引路的許一鳴一笑。“銘群同誌這話什麼意思?”戴德全頓生警惕。“你說呢。”李銘群笑。戴德全心知不妙,許一鳴今天的所作所為所說,隻怕是讓李銘群有了新的發現,看來許一鳴被李銘群惦記上了,戴德全頭一搖:“關於這個,銘群同誌想都別想。”“德全同誌不覺得,周洛這樣的貧困縣需要許一鳴這種有想法,又有闖勁的年輕幹部麼?”李銘群問。“那是你銘群同誌的事情,與我們交通廳無關。”戴德全說。“郭省長聽聽,德全同誌這是明顯的利己主義。”李銘群向郭成敏告狀。郭成敏手一擺:“你們自己的官司,你們自己協調,與我無關。”“德全同誌,要不我們協商協商,兩年掛職期滿,讓許一鳴在周洛多呆兩年,你看如何?”“沒得商量。”戴德全頭一搖,說許一鳴能夠放棄機會,到周洛這樣的貧困縣來掛職,實屬不易,許一鳴如果不下來,兩年內肯定可以解決正處。當領導的,不能總是讓老實人吃虧,兩年的掛職期滿,還讓許一鳴留在周洛,沒有這樣的道理,說不過去,不能這麼幹。“郭省長覺得這個許一鳴老實嗎?”李銘群笑。郭成敏笑而不語。“不老實銘群同誌還要。”戴德全斜了李銘群一眼,“還有,你們周洛的群眾不是對許一鳴有意見,向郭省長反映許一鳴不聯係群眾,工作不踏實,沒有基層工作經驗麼,這麼多問題,還要許一鳴留在周洛幹什麼。”“今天我們到排山走了這麼一圈,不都看到了麼,群眾反映的問題有點片麵,算不了數。”李銘群說。“什麼是有點片麵?”戴德全眼一瞪。“德全這是護短。”李銘群笑,“不是連許一鳴自己都承認自己基層工作經驗不足麼,群眾反映的這個問題還是屬實的。”“什麼是基層工作經驗豐富?能喝酒會罵娘就是經驗豐富?銘群同誌可真夠扯的。”“郭省長看看,德全同誌急了。”李銘群笑哈哈。郭成敏一擺手:“我說了,你們的事情你們自己扯清楚,我隻旁觀,不予評說,不當裁判。”“德全,許一鳴這個同誌年輕,有想法,我覺得這樣的同誌,就該在基層多加錘煉,這對他今後的發展有好處,到交通廳坐辦公室,真是可惜了。”李銘群笑嗬嗬。戴德全更加不樂意了:“銘群同誌這話的意思,我們交通廳就不需要人才,我們交通廳的人整天坐在辦公室裏無所事事,許一鳴兩年後回交通廳,那就是浪費人才,沒有發展?”李銘群笑,說他的話根本就不是這麼個意思,是戴德全自己的理解偏激,戴德全要是這麼理解,他也沒辦法。戴德全說,不管怎麼理解,反正要他放人,門都沒有。“能不能商量商量。”李銘群走在戴德全身邊,“有什麼條件,德全你提,五糧液還是茅台?”戴德全直躲:“郭省長你聽聽,銘群這是在公開賄賂。”郭成敏大踏步地朝前走:“你們說什麼,我可沒有聽見。”李銘群笑:“看看,郭省長都是難得糊塗一把,你戴德全就不能高抬貴手。”戴德全笑,說這既不是五糧液茅台的問題,也不是高抬貴手的問題,而是不能讓服從組織安排的同誌吃虧的問題,要是幾瓶五糧液茅台就將許一鳴出賣了,何以服眾,那今後誰還會聽從他戴德全的安排,誰還會心甘情願到艱苦的地方去。這個手沒法抬,除非他這個廳長不幹了。“有這麼嚴重嗎?”李銘群笑,“你這是危言聳聽。”“你自己也是當市委書記的,你要覺得不是這麼個理,要不你自己試試。”戴德全懶得搭理李銘群,快步追上郭成敏:“郭省長,我們下一站去哪?郭成敏說:“許一鳴不是幾次提到丹霞村麼,那就上這個丹霞村去看看。”從丹霞村回到縣城,已是九點有餘,晚餐是在縣城邊的一家小店吃的。許一鳴想讓郭成敏回縣政府招待所再吃飯,說郭省長到了周洛,中午就簡,就吃小菜和鹹鴨蛋,縣裏的同誌知道後都覺得過意不去,這麼大個領導到了周洛,周洛怎麼著也得盡一下地主之誼,周洛是窮,但一頓像樣的飯菜還是請得起。許一鳴還告訴郭成敏,縣委書記周樹林和縣長張誌峰等一應縣級領導都已經在招待所等候郭省長接見,等待郭省長出席晚宴。郭成敏當時頭一搖,說自己今天到排山、丹霞村走了一趟,周洛貧困山區群眾之貧瘠,遠超他的想象,讓他這個當副省長的在痛心疾首的同時,又心懷愧疚,他郭成敏也是窮苦人家的孩子,是吃鹹鴨蛋長大了,隻不過遇上好的機遇,跳出了農村,當上了副省長,他這些年背著手看到的,都是欣欣向榮的繁榮景象,也就漸漸地忘了,在農村還有許多的鄉親仍舊像他以前一樣,一把汗水一把淚地過著備受煎熬的苦日子。他一想到這些,哪還有什麼心情出席酒宴,不費那個錢。郭成敏看到路邊正好有一個小飯店,當即指示司機停車,溫飽問題就在此地解決。那個小飯店也就是供過路的司機隨便吃頓飯,解決饑腸餓肚的,看上去破破舊舊,遠不及中午排山鄉那食堂,一看就沒有什麼食欲,今天在場的很多人都是有一定身份的領導,什麼時候到這樣的小飯店吃過飯。郭成敏卻不管這些,說今天就是要讓所有人憶苦思甜,過過苦日子,看了排山鄉、丹霞村的貧困狀況,再想想自己平時過得逍遙日子,是不是很有感觸,是不是覺得自己有必要為貧困山區的群眾做點什麼。小店行將收攤,沒想到臨收攤還有客人上門,而且還是滿滿兩大桌,冰箱裏沒有了多少備菜,店主有生意不做,還不準備接這兩桌業務,郭成敏卻不管這些,有什麼吃什麼。許一鳴這才做通了店主的工作,於是窩窩頭、鹹鴨蛋、蒜頭、鹹菜通通上桌,郭成敏一手窩窩頭,一手鹹鴨蛋竟然吃得津津有味。郭成敏唯一覺得不足的是,這小店的鹹鴨蛋還真不如排山的鹹鴨蛋好吃。沒有觥籌交錯,沒有燈紅酒綠,這頓飯自然也就吃得快,都是匆匆幾下,不到半個小時就解決了就餐問題,郭成敏上了中巴車,看著中巴車進了縣城,這讓許一鳴給張誌峰打電話,張縣長留下,其他人都散了。也不管本縣書記周樹林也和張誌峰一起誠惶誠恐地等待了一下午,郭省長一句話,就讓周樹林回家,連麵都沒有見上,看來郭省長對級別大一點的官員毫不容情,還真不是一句虛言,他許一鳴能在郭省長麵前收放自如,純屬僥幸。按說郭成敏不準備到招待所就餐,這個電話該早到,讓周樹林該幹嘛幹嘛去,不用在招待所苦苦地守著。郭成敏讓他許一鳴在小店吃完飯上了車再打這個電話,在許一鳴看來,多少有些懲戒的意思,作為周洛的書記縣長,轄下的群眾生活這麼疾苦,不知進取,還想著怎麼對郭省長溜須拍馬,那就讓你們等著,讓你們也知道知道什麼是饑腸餓肚,什麼是度日如年。而讓周樹林離開,讓張誌峰留下,不是因為張誌峰為郭省長欣賞,而是因為還有幾封群眾來信懸在那,有些問題需要當麵問詢,看這個縣長是不是真的經不起推敲。郭省長奔忙了一天,應該是身心疲憊,可他竟然還不休息,還要將張誌峰留下過審,可見郭省長還真是務實,不來虛的。許一鳴剛剛走到後排,手機在震動,是張誌峰發短信:什麼情況!飯都不吃?剛才打那個電話,許一鳴當著郭成敏的麵,自是不能多說,也不敢明言,隻能是‘周書記回去,縣長留下’。看來張誌峰誤會了,以為情況不妙,今天張誌峰穩坐釣魚台一天,一聲不吭,任由他許一鳴折騰,到了最後還是沒能穩住,也不管許一鳴的身邊是不是有郭省長在,發短信谘詢情況。“情況還好,不出你我左右。”許一鳴給張誌峰回信,寬慰張誌峰。“那郭省長此舉又是何種含義?”“你懂得的,郭省長過審,縣長好自為之。”張誌峰回信:屁話,你許副安然度過,我張誌峰自然也就信心百倍。對付領導,我張誌峰最拿手。不待許一鳴再回短信。縣政府招待所到了。許一鳴隨一應領導下車,張誌峰已經在車前等待,看見郭成敏,張誌峰點頭哈腰,許一鳴心裏笑話張誌峰,敢情張誌峰就是這樣對付領導的。郭成敏一聽李銘群介紹眼前這個其貌不揚之人就是縣長張誌峰,頭一點:“你隨我來。”再一看許一鳴,竟然一笑:“你就算了,早點休息。”態度涇渭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