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誌峰說郭成敏問什麼,他都對答如流,沒有出現什麼紕漏,看得出郭成敏很是認可,在郭成敏問他一個周洛比較冷門的數據時,他突發奇想,心想這麼冷門的數據,在周洛根本沒有幾個人在意,郭成敏又如何會知道,郭成敏頭點得那麼厲害,他是不是真的就清楚他張誌峰說的究竟是對還是錯?這個想法一出來,他當即就按捺不住心裏的衝動,故意說錯了一個小數點。沒想到郭成敏手一擺,當場指出,說張誌峰錯了,說張誌峰是故意在考他郭成敏,故意說錯了一個小數點,該打板子。大省長自然不會親自動手去打張誌峰的屁股,張誌峰皮黑肉厚,打了也是白打,有如撓癢癢,對張誌峰沒什麼作用。郭成敏給張誌峰當場下了一個任務,給張誌峰二年的時間,二年後,周洛的縣級財政收入必須達到三個億,要不然,張誌峰縣長也不用幹了,調到省城,到郭省長身邊工作。沒有完成任務,還能有機會到郭省長身邊工作,這可是一件做夢都讓人想樂的美事,換誰誰都會故意不去完成。自然沒有這麼好的事情,郭成敏讓張誌峰去省政府幹什麼,專事清掃廁所,省政府辦公樓需要保持清潔衛生,衛生間尤其重要,如果張誌峰完不成任務,郭省長就讓張誌峰去幹這個,這個張誌峰肯定可以勝任。郭成敏說完,手又是一擺,讓他張誌峰滾蛋。他張誌峰出來一看表,前後不到二十分鍾。“許副你說說,這個老郭是不是很有一套。”“我們計劃請君入縣之時,郭省長看來也沒閑著,郭省長這是有備而來。”許一鳴說。張誌峰說自己也是這麼想的,看來郭成敏在踏進周洛縣之前,隻怕下了一番工夫,什麼家庭財產之類的隻怕早就心知肚明清清楚楚,根本就不需要再問,人家隻問數據,看你是不是真的如群眾反映的那樣大吃大喝,不管縣政,如果對答如流,那就是反映不實,如果是一問三不知,那就是坐實,張誌峰不但竹籃打水一場空,還會拿起鈀頭打自己的腳,自作自受。“還好本縣長勤政,要不然真是自作自受。”張誌峰笑。“看來縣長雖然沒有戰戰兢兢,但肯定是一身冷汗。”許一鳴說。這個張誌峰不否認,頭一點,承認:“還真是如此。”郭成敏讓張誌峰在兩年後將縣級財政收入提高到三個億,這目標對於周洛這樣的貧困縣來說,極為艱巨,周洛沒有工業,隻有農業和零零星星的零售業,現在縣級財政收入一個億不到,在目前的稅種上,周洛再怎麼挖潛,兩年後也到不了三個億,看來張誌峰兩年後到省政府主管廁所工作,幾成定局。“這個事情,縣長怎麼到現在才說?”許一鳴問。“怕許副有壓力。”張誌峰說。許一鳴認為張誌峰應該換一種思路看這個問題,郭成敏是大省長,不會信口開河,明知道以周洛目前的狀況,哪怕五年後也不一定能達到三個億,可郭成敏為什麼還會強加於張誌峰,難道真的是想讓張誌峰去掃廁所,肯定不是,在許一鳴看來,郭成敏如此,前提隻有一個,郭成敏認同快速通道會對周洛的經濟布局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匝道口有戲。郭省長肯定會上心。”許一鳴說。“不會吧。”張誌峰說,“許副這麼看這個問題。”“錯不了。”許一鳴信心十足。就在這時,許一鳴的電話響了。是同學的來電,好消息雖然姍姍來遲,但終究還是來了,同學告知,匝道口一事塵埃落定,省長辦公會議下午三點通過在楊林北部增設收費站一事,收費站直接定名為周洛北,同時扶植五千萬。許一鳴和張誌峰大眼瞪小眼,一時難以置信,繼而狂喜。“還真是沒錯,許副就是厲害,分析到位。”張誌峰按捺不住,“許副,今天晚上食堂就算了,你我得找個好點的地方好好喝一杯。”這麼一個好消息,是值得舉杯相慶。但許一鳴現在不急著下班了,覺得自己還有一件事情需要去做。什麼事情?打電話給郭成敏,對郭省長的支持表示感謝。此時已過下班時間,這個時點省城一般塞車,不管郭成敏是回家還是去赴宴,郭成敏一般都會在車上,給郭成敏打電話剛剛好。許一鳴撥打電話,線路暢通,一撥就通,不像郭成敏秘書的電話,百分百占線,要連續撥打才行。許一鳴畢恭畢敬:“郭省長您好。”還沒容許一鳴自我介紹,郭成敏在電話那端說話了:“小許縣長啊,怎麼?真的背著一張藤椅到省政府來了?抓住了?需要郭副省長作證?”許一鳴說藤椅早就做好了,但郭省長有言在先,他如果還貿然給郭省長送藤椅,那就不是找罵,而是找死。郭成敏笑:“小許縣長會怕找死?”許一鳴笑,說該找死的時候就得找死,這個不怕,他今天冒昧地給郭省長打這個電話,目的隻有一個:“謝謝郭省長您了。”“看來是聽到消息了。”許一鳴說:“剛剛知道。”郭成敏笑:“消息還算靈通,不算太滯後。”“謝謝郭省長。”許一鳴再次表示由衷的感謝。“這個不用謝,這是我郭成敏應該做的。”郭成敏說,“該我郭成敏做的,我郭成敏都做到了,接下來就看你小許縣長的了。”許一鳴向郭成敏保證:“一定不負郭省長厚望。”郭成敏說許一鳴這話有問題,不是不負他郭成敏厚望,應該是不負所有同誌的厚望,他在省長辦公會議上將周洛群眾貧困潦倒的現狀一說,所有同誌都是心情沉重,覺得有必要為周洛的群眾做點什麼。郭成敏讓許一鳴記住,這即將撥付的五千萬,不是給周洛減壓的,而是給周洛增壓的。郭成敏這話的意思,許一鳴自然懂,如果用這五千萬發點工資,拓寬幾條鄉村公路,自然是沒有什麼壓力,如果是用來修那條快速通道,雖屬雪中送炭,但未來還是壓力重重,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將來你們那條快速通道修通了,我郭成敏不管身處何處,都一定會抽時間到周洛走走。如果有一天,周洛的群眾不再貧困,到了那時,就不是什麼謝謝郭省長,而是郭省長謝謝你們。”這個電話自然不能久打。再說二句後,許一鳴說:“打擾郭省長了。”郭成敏笑了笑:“那就到這?”郭成敏掛了電話。張誌峰在一旁一直大氣也沒敢吱一聲,這時見許一鳴放下電話,立馬開口:“許副,你什麼時候有郭省長的電話?我怎麼不知道?”郭成敏是副省長,位高權重,想要找他的人不少,電話保密,不是什麼人都有,尤其是許一鳴這種級別的官員,想知道郭成敏的手機號碼更是不那麼容易,除非是郭成敏本人親自告訴,不然即便是想方設法知道了郭成敏的手機號碼,冒冒失失打過去,隻怕還會適得其反,郭成敏肯定不會像剛才那樣態度和藹,語氣親切,還順帶調侃。許一鳴怎麼會有郭成敏的電話,是他主動找郭成敏要的。那天在排山鄉食堂,許一鳴趁郭成敏高興,壯著膽,試著問郭成敏要他的電話號碼。“不是有郭副省長秘書的電話號碼麼,還要郭副省長的電話號碼幹嘛,目的何在?”郭成敏既沒有當場拒絕,也沒有當即告知,而是如此問。許一鳴一看郭成敏說話的態度,顧慮頓消,知道有戲。他說要郭省長的手機號碼,是救急用的。郭省長雖然明令禁止給他送藤椅,但他許一鳴賊心不死,還是想給郭省長送一張藤椅試試,他公然背著一張藤椅在省政府鬼鬼祟祟的走動,警務人員肯定會把他當小偷擒獲,有了郭省長的電話,到時就可以打電話救急,讓郭省長作證,藤椅不是偷的,是送給郭省長的。“還有要郭副省長的手機號碼做這種用途的?我郭成敏還是第一次遇到。”郭成敏哈哈一笑,“許縣長敢不敢把你的手機號碼告訴我,隨時隨地準備挨罵。”這個有何不敢,簡直就是求之不得。許一鳴就是如此得到郭成敏的手機號碼的,張誌峰當時沒有在場,他又如何會知道。張誌峰看著許一鳴:“他奶奶的,你許副比我還敢找事。走走走,喝酒去。”“今天這頓,縣長買單。”許一鳴說。張誌峰說許一鳴不地道,他在周洛掛職,人事關係都在交通廳,工資還是由省交通廳發放,沒有一萬也有五千,他張誌峰的工資是多少,滿打滿算,不到三千。“還讓我張誌峰買單,許副像話?剛才不是明明答應請我張誌峰喝一杯的麼,怎麼這麼快就反悔了。”張誌峰笑。“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情況有變,喝酒的目的也是不一樣,剛才縣長需要壓驚,這個酒自然我請,現在是舉杯相慶,這個是驚喜,得縣長來。”許一鳴笑。“那我得說清楚,洪福樓縣長肯定請不起。”張誌峰笑,“瀏陽蒸菜如何?”“這就是縣長所謂的好點。”許一鳴笑。“不是讓我請客麼,我就請得起這個。”張誌峰笑道。看來隻能這樣了,許一鳴走出辦公室,和張誌峰一同下樓,信步朝街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