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餘音未了(3)(1 / 2)

“該我承擔的責任,就得由我許一鳴承擔。”許一鳴說,“推卸責任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隻有嚴肅處理,才能起到警示作用,全縣才能引以為戒,杜絕此類事故的再次發生。畢竟將來周洛要上馬的工程很多,不會隻有一個客運站改造項目,我們必須記住這次血的教訓。”“你要管的事情還少嗎,每天東奔西跑,哪天不是工作到深夜。我張誌峰看上去很忙,可都是瞎忙,你許一鳴才是真忙,忙得都是興縣強縣的大計。”張誌峰說,“現在我後悔了,就不該將這個狗屁總指揮強加於你。”許一鳴搖頭,說剛才看到那具血肉模糊的遺體,想起不久前其還是活蹦亂跳,一臉憨笑,他當時就覺得將來組織上對他怎麼處理都不過分,與消失的生命相比,受處分又算得了什麼,何其輕飄。如果他不是有所顧忌,對誌良集團有所保留,誌良集團早就出局,乙方早就變換,也就出不了今天這種二死二重傷三輕傷的事故。“處分我來背,這樣我許一鳴的良心才有可能稍微有所安寧,才不會一想到此事就寢食難安,夜不能寐。”張誌峰看了許一鳴一眼,見許一鳴一臉悲愴,他歎了口氣:“這個事情暫且不談,我們現在要考慮的是怎麼善後,對候誌良該如何處理。”許一鳴認為,對傷者的治理,對死者的撫恤,都不得吝嗇,不能像上次丹霞村事件一樣,問題是誌良集團出的,後果卻由政府買單,沒有這樣的道理,這事無論何種理由,都得由誌良集團來承擔責任,對於候誌良,不能再法外施恩,得羈押,不能讓候誌良以為自己的企業對周洛至關重要,就可以為所欲為,把政府的監管不放在眼裏。隻有這樣,才會讓候誌良感到疼,他才會有所收斂,才有可能不重蹈覆轍。張誌峰靠在後座,思量許久才說:“死傷者的撫恤金問題,這個沒有爭議,誌良集團不出也得出,至於將候誌良羈押,這個可能會有難度。”許一鳴堅持,相對於傷亡,再難的事情都不會是難事,不能讓候誌良逍遙法外,得強製羈押,不能找四個替罪羊了事。“許副的提議,我會考慮。”張誌峰說,“盡力而為吧。”張誌峰還說,候治東在周洛根深蒂固,誌良集團在周洛樹大根深,上下都有人,影響巨大,牽一發而動全身,要候誌良大出血,這個事情雖然也有些難辦,但還是可以辦,但要動候誌良,這個不容易,超乎想象。張誌峰之所以將許一鳴叫到車上,就在於此,許一鳴耿直,良知使然,行事果斷,不會講什麼情麵,這是優點,但某些時候,這又可能會是缺點,容易得罪人,於許一鳴今後的工作不利。周洛還有許多的事情需要許一鳴赴湯蹈火,他不想許一鳴折在這種事情上,所以等會在談論如何處理候誌良一事上,能不說的,許一鳴別說,最好由他張誌峰來。“這就是目前周洛的現狀,不得不如此。”張誌峰說。這個許一鳴不敢保證,他理解張誌峰的意思,等會在會場,他會盡量保持克製,但他這性格,隻怕克製不了,該說的他還是會說,不怕得罪人。“就不能委婉點。”張誌峰說。“沒辦法,就這樣,不然良心上過不去。”許一鳴說。“你啊。”張誌峰搖了搖頭,“讓我說你什麼是好。”縣政府到了。許一鳴隨張誌峰下車,踏著木梯上了二樓。劉建強端著一碗方便麵站在會議室外,看到許一鳴,他迎了上來:“許縣長,抓空吃點。”許一鳴不解:“劉建強你這是搞什麼?”劉建強說:“許縣長今天一天都沒吃東西,吃點吧。”許一鳴這才想起,和朱達成一別,這一天一路緊趕,到現在還滴水未沾,粒米未進,中午在楊林北部感覺饑腸餓肚,現在竟然毫無饑餓之感,許一鳴手一擺:“不餓。”張誌峰眼一瞪:“不差這一刻,許副先吃麵,再開會。”謝誌剛候治東以及在家的副縣長、交通局局長荀明亮、安監局長、公安局長宋昱雄、運輸公司總經理等等都已經就座,出了這種事情,自然沒有人竊竊私語,都在靜等張誌峰的到來。張誌峰掃了一眼,然後往中間座位一坐。張誌峰開會一貫不喜廢話。張誌峰直接點題:周洛發生這種本來可以避免的安全事故,必須嚴查,必須追責,大家首先議一議,追責到哪一級?張誌峰此言一出,會場更是鴉雀無聲,都知道此議題意味著什麼,按說這種由縣裏處置的一般事故,都是由縣安監局先行調查,再由縣安監局提出對哪些相關責任人追究刑事責任還是民事責任的建議。現在張誌峰一開會,就直接提出追責,什麼調查、建議都不需要了,看來張誌峰這是準備雷厲風行,幹脆利落地處理此事,不準備讓事情先涼一陣子,然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且張誌峰這話態度明確,不準備隻追責到誌良集團,還準備追責到政府相關職能部門。安監局長首先一驚,張誌峰此舉擺明了就是不相信安監局,不願意由安監局來負責調查,而是直接插手。要說張誌峰越權,肯定說不上,他縣長,有這權利,而且客運站改造項目不是在建項目,而是已經由許一鳴簽字,勒令停工整改的項目,明明已經停工的項目,為什麼還會開工,還會發生人員傷亡的事故?其實也用不著調查,責任一目了然,誌良集團在責難逃,安監局也難逃其咎,安監局是沒有監管到位,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安監局長直後悔,先前許一鳴讓自己下達整改通知書,自己就該在通知書上簽字,如果是這樣,自己就可以將責任全部推給候誌良,現在後悔晚了,事情已經出了,張誌峰要一追到底,自己怕是逃不了啦。安監局長望向候治東,這個事情候治東得出麵,得說話,要不是候治東親自給自己打電話,執法大隊豈會對客運站改造項目擅自開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許一鳴見會場一片沉默,頓時將張誌峰的告誡置之腦後,許一鳴站了起來,首先發言:“我是客運站改造項目的總指揮,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建議縣政府提請蓮城市委、市政府,對我許一鳴追責。”許一鳴此言一出,滿屋震驚。連張誌峰也是無可奈何地搖頭,心說許一鳴這頭野驢,看來我剛才那番話是白說了,根本沒起什麼作用。許一鳴要是被追責,那這個追責範圍就廣了,在座的許多人都會被追責,一個都別想跑。候治東一看情況不對,自己不能不說話了。候治東說:“許縣長這種主動擔責的行為值得我們學習,但這次事故,也就是一個一般事故,就是追責,也追不到副縣長這個層麵,沒有這個先例。這件事是由誌良集團擅自複工引起的,就是誌良集團的責任,與政府相關職能部門的責任關係並不大,我認為追責追到誌良集團就可以了,沒必要擴大範圍,牽扯過廣。”其他副縣長也是點頭,同意候治東的意見,適可而止,不能牽扯過廣,弄得全縣幹部人心惶惶,今後的工作沒法開展。許一鳴不認同,說一個勒令停工的項目,還是可以在眾目睽睽之下,擅自動工,沒有任何政府部門製止,這中間就沒有其他值得我們反思和深究的問題?難道就沒有瀆職失職的因素在其中?就追責到誌良集團,這樣的追責是不是過於蜻蜓點水?“我們追責的目的是什麼,是為了逃避責任,還是為了避免重蹈覆轍?所以該我許一鳴承擔的責任,我許一鳴不會逃避,該擔責就得擔責,沒什麼好說的。”許一鳴說。候治東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許一鳴這樣,是他沒有想到的,以為剛才許一鳴那樣說,無非就是表示一下高姿態,他一說,許一鳴就該借勢下坡。現在看來,許一鳴不是,他這是真的想要承擔責任,這個許一鳴,是不是有病。候治東一時語塞:“許縣長這話,讓我該說什麼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