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母親還想托許一鳴把錢退回去,說不是自家的錢不能拿,於心不安。許一鳴看著眼前這位樸實的老人,推托,說這錢是人家女娃好心捐給老母親的,老母親就應該留著,給兩個小家夥買點吃的用的東西,添補點家用也好。“縣長娃兒,這能成麼?”老母親猶豫不決。“成,怎麼不成。人家給您老的,您老就安心收著。”許一鳴勸。艾小麥給兩個小男孩試新衣,小男孩比同齡的孩子瘦,尺碼有些大,但還好,不礙事。兩個小男孩都容易滿足,穿上新衣服手舞足蹈,開心不已。有人走了進來,是隔壁值守的接待辦人員,聽見聲響過來察看情況,看見是許一鳴,趕忙跟許一鳴打招呼。許一鳴不想耽擱老母親休息,囑咐老母親好好休息,聽醫生的,明天住院,不要擔心,兩個小家夥自會有工作人員照顧,他會安排人員每天帶小家夥上醫院去看老母親。“謝謝娃兒。安排得這麼好,我這把老骨頭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許一鳴讓老母親什麼都不用說,就安心在周洛呆著,什麼時候老二可以出院了,什麼時候再回去。這段時間,老母親就一件事,安心治眼病。許一鳴走出房間。艾小麥有一事不明。一開始許一鳴說了那麼多,黃豔豔都不為所動,為什麼許一鳴一提老母親有青光眼,黃豔豔就臉色一變,急急忙忙趕來,還留下兩千元,這其中有何緣故?許一鳴歎了口氣,說他聽到一些有關黃豔豔的傳聞,其中有一件事,讓他上心,說黃豔豔來自東北農村,是個遺腹子,自小家窮,其與母親相依為命,感情深厚。大四那年,黃豔豔的母親得了一種急性眼病,黃豔豔急需一筆數額較大的錢給母親治病,在借貸無門的情況下,黃豔豔一時情急隻得跑到夜場去賺快錢。因為沒有得到及時救治,黃母的眼睛最終失明,出院回家後沒多久,黃母因此遭遇意外,失足掉到家門口的小河裏,被河水淹死。黃豔豔自此心性大變,遊戲人生,成了現在這般模樣。這些傳聞是誰告訴他的,跟著他的幹事劉建強。許一鳴知道對於周洛的這個誌良集團,不能掉以輕心,得知己知彼,有些事情必須有所了解有所掌握,比如說候誌良,又比如說黃豔豔。於是對劉建強有所交代,但凡有關候誌良黃豔豔的事情,不論真假,都需知無不言,於是有關此兩人的消息源源不斷地彙集到許一鳴這,黃母因為眼疾意外身亡一事,就是劉建強從跟隨候治東的幹事處意外得知的。綜合分析,許一鳴覺得此消息可信度極高,如此才合情合理,不然難以解釋黃豔豔為什麼放著好好的書不讀,而遊離於北京那種高檔會所,說其愛慕虛榮,好像沒有多少說服力。他一開始也沒有十足的把握,也就是一試,現在看來,黃母因為眼疾意外墜河而亡一事絕不是傳言,而是事實,要不然黃豔豔也不會開始不以為然,一聽老母親有眼疾會失明就臉色一變,匆匆離開,前來看望,而且還留下兩千元。這讓他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斷,黃豔豔現在雖然遊戲人生,但她的心裏同樣有著一個不為外人所知的內心世界,在這個世界裏,黃豔豔是善良的。“黃豔豔憤世嫉俗,遊戲人生,並不代表她就冷血,不辨善惡。”許一鳴感慨。艾小麥點頭:“這就印證了那句話,壞人未必天生就是壞人,好人也未必會終生不會變壞。”“是啊。”許一鳴說。許一鳴送艾小麥回房間。艾小麥笑微微:“對了,忘了告訴你,我上星期見過你的父母。”這是許一鳴不知道的,許一鳴知道,艾小麥應該不會是特意去看他的父母,要不然父母不可能不在電話中提起,應該是另有緣故。艾小麥說,上星期,省委宣傳部組織黨員去慰問貧困戶,省報的聯係點恰好就是鋼廠。在鋼廠的那間筒子樓裏,居委會的主任提到了許一鳴的父母,說在這黑不溜秋的筒子樓住著一對老兩口,女主人常年犯病,日子過得緊巴,一直都是居委會幫扶的對象,這幾年兒子大學畢業到了交通廳,這日子才有了起色。她當時就覺得主任說的是許一鳴家。一問,還真是姓許,那個在交通廳的兒子就是許一鳴。一聽說她艾小麥認識許一鳴,主任還特意帶艾小麥去敲許一鳴家的門。許一鳴笑了笑,說那個居委會主任姓李,看著他長大,對他一直都很關心。李阿姨是個熱心腸,心裏從來藏不住話。“看樣子,許媽媽的身體不太好。”艾小麥說。許一鳴點頭,說母親織布紡紗一輩子,得了職業病,肺不好,老是咳嗽,一直在吃中藥清肺。艾小麥說,她一進屋就聞到了一股很重的中藥味,還看到許一鳴的父親彎著腰給許媽媽喂藥。許一鳴看著窗外,久久沒有說話。“作為兒子,我有負父母,我此刻就應該在父母身邊盡孝。”許一鳴說。“組織上讓你到周洛掛職,你就沒有跟組織上提及你家的情況?按說,你是不需要到周洛來的。”艾小麥問。許一鳴搖頭,說自己不是不想提,而是不敢提,他老爸那人一貫耿直,一聽組織上選派他到周洛掛職,就命令他來,不許推三推四,家裏的事情用不著許一鳴管,有他在就成,許一鳴在不在家都是一樣。因此當初戴德全問他家裏有沒有困難,願不願意到周洛來掛職,他一咬牙,說沒有,願意。於是他來了。一眨眼就是大半年,除了上次回家住了兩天,就一直沒能盡心盡孝過。剛才張誌峰那麼誠摯地邀請他掛職期滿後繼續留在周洛,可家裏的這種情況,他實在不敢輕易點頭。“心裏每每想到自己不能盡孝,心裏有些難過。”許一鳴說。“你許一鳴見不得窮人受苦,是不是也有家裏的這個緣故?”艾小麥問。“應該是。”許一鳴並不否認。艾小麥說,李主任還告訴她,說許一鳴以前談過一個女朋友,長得也漂亮。可一看到許一鳴家的情況,當即就被嚇退了。“你就是因為這個一直都沒有女朋友?”艾小麥問。這個問題許一鳴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是因為家裏的條件不好,不想過早結婚?是,也不全然是。這是其一,沒有遇上對的人,應該還是主要原因。“就沒有恨過她?”艾小麥又問。都是凡人,誰都不可能超凡脫俗,那時年輕,剛剛大學畢業,前途渺茫,要說沒有恨自然不可能,不過隨著年齡的增長,閱曆的增加,心裏早就沒有恨了,有得隻是理解。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的權利,甘苦與共是一種選擇,安逸舒適同樣也是一種選擇。她與自己非親非故,與自己的家庭沒有任何交集,他怎麼可以要求她和自己一樣,承擔起贍養父母,照顧病人的義務。麵對現實,她有選擇決然離去的權利。“隻有你才會這麼想。”艾小麥說。“你不這麼想嗎?”許一鳴笑,“對於那個辜負你的人,你到現在還有恨嗎?”艾小麥那天一聽那首《今夜我向你傾訴我的愛》,就淚雨滂沱,今天許一鳴主動提及,艾小麥竟然一笑,不再傷感,艾小麥笑問:“許一鳴你這是什麼意思,好好的突然提起他來幹什麼,如果不是你提及,我都已經記不起這個人了,你這樣做有意思嗎?”“看看,這不挺好。”許一鳴笑,“我就知道你艾小麥已經走出來了。”艾小麥笑了笑,說自己也是在許一鳴的爸爸給許媽媽喂藥的那一刻才明白了愛情的真諦。相濡以沫牽手到老的愛情才是真正的愛情。許一鳴笑了笑:“那一刻,想到的不是逃離,而是這個?”艾小麥點頭,巧笑嫣然:“是啊。是你的父母啊,我為什麼要逃離,理科生,知道什麼是愛屋及烏嗎?”“知道。”許一鳴輕輕地點頭。許一鳴還待要說什麼,房間的房門一響,小蔡走了出來:“小麥姐回來了。一聽說話聲就知道是你們。”艾小麥站在門邊柔柔一笑:“要不要進房間坐坐?”許一鳴一笑:“算了。也不早了,早點休息,我們明天見。”“明天見。”艾小麥輕輕地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