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飯，許一鳴決定不回省委賓館住了。開標在即，候誌良能在這個時候搬來胡海鵬，其他公司呢，難道都像葛長遠那樣篤定、自信？隻怕未必。都是省內外極具實力的工程承包商，和政府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尤其是省建工集團這類公司，屬省政府直管的大型國有企業，本省的高速公路一般都由其承包，這次建工集團旗下參與投標的，除了省建三公司、還有一公司和五公司。許一鳴知道，省建工集團的老總由原交通廳的副廳長調任，和戴德全關係匪淺，和郭成敏副省長也說得上話。盡管到目前為止，不管是戴德全還是郭成敏，都沒有幹涉快速通道的事情，當然了，相對於省內的其他重點工程，快速通道微不足道，不值得副省長、廳長關注，但到了此種關鍵時候，省建工集團為旗下的公司考慮，真要是找到了戴德全和郭成敏，搬出廳長、副省長，到時許一鳴接到電話該怎麼辦，也是一口回絕？隻怕還真是做不到。戴德全對他不錯，郭成敏對他也是印象良好，真要是幫省建工集團說話，許一鳴還真是不知道該如何應付才是。如蕭弘湘所言，都是凡人，必定會為某些所累，有些人是為金錢，有些人是為美色，而有些人則是因為情感，而最讓許一鳴無處遁逃的，就是情感了。真要是這樣，那以前所做的一切豈不是白做了，他對荀明亮所說的話豈不是成了誇誇其談，一句笑柄。公平公正從何而來？即便沒有郭成敏、戴德全這類領導的電話，那些已經入住省委賓館的董事長、總經理呢，知道他許一鳴住在省委賓館，就不會直接上賓館敲門，進行緊急公關？很有可能，與其不勝其煩，疲於應付，那還不如躲著心靜。許一鳴把手機往劉建強手裏一放：“有什麼電話，建強你接。”至於劉建強擔心真要遇上什麼要緊的事情找不著他，許一鳴很是幹脆：“建強，你的電話給我，我們互換。”劉建強有些猶豫：“許縣長，這合適嗎？”“有什麼不合適的。”許一鳴笑，“怕你的女朋友找你？”劉建強自然不會擔心這個，許一鳴知道劉建強擔心的是其他，此等時候，真要是有個不該接的電話，劉建強接了，劉建強該怎麼辦？許一鳴讓劉建強放心，他許一鳴沒有什麼隱私不可為外人知的，但凡來電，劉建強都可以接，真要是有人打電話給他許一鳴送錢送人也沒關係，劉建強都可以記錄在冊，供他許一鳴明天參考。至於遇上領導來電，那就得考慮劉建強的政治智慧了，既不能讓領導生疑，知道許一鳴是在故意躲避，又不能讓領導感覺是在敷衍，此事是有些難度，但他相信劉建強可以應付。這個問題有些難度，劉建強的原則是，遇上一般領導的電話，劉建強就說大領導找許一鳴談話，不方便接電話，有事請留言。無關緊要，領導肯定是有什麼說什麼，如果不方便說，領導肯定會打著哈哈，這就給許一鳴爭取了應對的時間。如果真是遇上郭成敏這樣的大領導，那就不是他劉建強可以應付得過來的，隻能實話實話，說許一鳴出去了，手機在充電，領導真要是有什麼事情，可以打另一個電話直接找許一鳴。“行，你劉建強可以這麼幹。”許一鳴同意，這屬善意的謊言，不得不為，不算違規。荀明亮同樣有些擔心：“許縣長，黃豔豔剛才那個電話怎麼辦？”許一鳴讓荀明亮不必擔心，從目前十家參與投標的公司來看，省建三公司實力最是不濟，要想中標幾乎沒有希望，候誌良應該也是看到了這一點，這才上躥下跳，到處遊說。省建三公司如果不痛定思痛，自練內功，還是走老路，一昧地等靠要，到處請人說情，隻怕怎麼改製都是沒用。快速通道不是客運站改造，屬周洛未來兩年的頭等大事，這種事情馬虎不得，要想成為百年工程，拚的就不能是關係，而隻能是實力，事實就是這樣，到時他再找機會向胡海鵬解釋，相信胡海鵬可以理解。“能理解自然是好，如果不能理解，我們周洛今後的許多事情就難辦了，許縣長。”荀明亮憂心忡忡，胡海鵬是分管交通這一條線的副市長，周洛要想改變交通落後的狀況，今後需要胡海鵬支持的地方不會少，如果胡海鵬因為今天這事有隙，對周洛有了看法，隻怕將來有很多事情還真是不那麼好辦。“我知道。”許一鳴下定決心，“不管多難，都得照規矩辦。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先辦好眼前的事情要緊。”既然決定不回省委賓館住，許一鳴決定回家看看，這麼久沒有回家了，還真是有些想念和擔心。許一鳴走向地鐵站，地鐵站的過道，依舊有流浪歌手在演唱著悲傷的情歌。許一鳴的眼前頓時顯現出艾小麥可愛而俏皮的笑臉。許一鳴心有所動，決定給艾小麥打電話。艾小麥的手機裏很是嘈雜，像是在聚會，艾小麥對劉建強的這個電話很是陌生，許一鳴笑，說是我。艾小麥這才明白過來，許一鳴問艾小麥這會在幹嗎，這麼嘈雜。艾小麥笑，說還能幹什麼，快過年了，有兩個留洋海外的同學回來了，鍾聯東對這種事情一貫熱心，今天組織了一個飯局，一大桌，幾近二十人，喝酒憶舊，自然很是熱鬧，有了熊小霖，更是無比喧囂。這時聲音逐漸變得清晰，看樣子艾小麥已經走到了室外。“一鳴你在哪，不會是回省城了吧？”艾小麥問。許一鳴說自己在等地鐵，這裏離報社也就三站路，他準備回家看看。“現在看來，艾小麥同誌應該沒有時間？”許一鳴笑。“什麼意思？”艾小麥笑。“你說呢。”許一鳴笑。“不會是想帶我去見你的父母吧？”艾小麥玩笑。許一鳴說自己正是此意，他知道此類同學聚會，不會隻是聚餐，餐後肯定還會有活動安排，如果艾小麥此刻可以抽出一二個小時的時間，他想帶艾小麥去見見自己的父母。如果艾小麥實在是走不開，也沒關係，反正就快過年了，到那時再隨他去見父母也是不遲。“有時間，怎麼可能沒有時間。”艾小麥歡呼雀躍的，說她們集餐的地方就在地鐵站旁邊，許一鳴到時可以在省政府那一站下，她的車就停在西端出口的停車帶，她就在那等許一鳴，然後開車前往許一鳴家。“同學不要了？”許一鳴問。“不管他們，我現在就想見你。”艾小麥說，熊小霖她們正喝得高興，不就一二個小時嗎，她偷偷溜出來就是，到時熊小霖她們喝完酒，轉移陣地，自然會打電話給她。“喝酒了吧？”許一鳴關切地問。“一點點。”艾小麥承認。“那還開車？”“不是有你麼。”艾小麥笑。等到許一鳴出了省政府地鐵站，一眼就看到了艾小麥。今天的艾小麥身穿圓頂衫，外披長風衣，亭亭玉立地站在出口處，有風呼呼，不時將艾小麥的長發輕輕地掀起，看上去有些淩亂，但是給許一鳴的感覺更顯飄逸。艾小麥俏臉通紅，不知是喝酒還是風吹的緣故。看到許一鳴，艾小麥跳躍著奔了過來，風衣和長發隨風揚起。許一鳴輕輕將艾小麥抱住。艾小麥在許一鳴的耳邊低語：“我很想你。”許一鳴說：“我也是。”地鐵口人來人往，許一鳴輕輕地拍了拍艾小麥的腰，艾小麥有些羞澀地一笑，然後將手插進許一鳴的衣兜裏，嬌賴地：“冷死了，得讓我先暖暖。”許一鳴看著眼前的這個女孩，羞澀而略帶嬌賴，讓他忍不住想去嗬護和疼愛。許一鳴把手插進衣兜，用手緊緊地捂住艾小麥的手。“真好！真溫暖！”艾小麥說自己就怕過冬天，天寒地凍，全身冰冷，風一吹，讓她喘不過氣來，可現在她覺得冬天不那麼可怕了，有許一鳴走在她的身邊，有許一鳴的嗬護，她感到無比的溫暖。許一鳴愛憐地說：“既然怕冷，你就該在呆在車裏，就不該跑到出站口來。”“在車裏呆著幹嘛，要是你看不到我怎麼辦？”艾小麥笑，“還是站在地鐵口比較好，一看就能看見你。”“這還是我以前認識的那個艾小麥嗎？”許一鳴笑。“怎麼？不喜歡。”艾小麥笑，“你是喜歡小鳥依人的艾小麥呢，還是喜歡獨立獨行的艾小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