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接踵而至(2)(1 / 2)

葛長遠沒有說是誰在背後煽風點火,但許一鳴明白,如果真如葛長遠所言,那村民阻工還真不那麼簡單,極有可能是一次有組織有預謀的行動,這個人是誰,不說也知道,不是候誌良,也與候誌良有關。葛長遠說自己在外地,遠水解不了近渴,如果村民需要補償,隻要不過分,這個他現在就可以答應,怕就怕,村民們的目的不在此,所以,隻能麻煩許一鳴幫忙解決了。許一鳴放下電話,帶著劉建強就趕到了侯家村。原本空曠的侯家村地塊,現在到處堆放著鋼筋、水泥、集裝箱、工程設備和模板。在西南角的空地,上百村民圍了個嚴嚴實實。周大明已經先到,正苦口婆心地在做一個瘦高個的工作:“石頭,有什麼要求可以提,侯家村大橋是快速通道項目的關鍵性工程,你帶頭阻工,張縣長真要是追究起來,你搞不好是要進去的。”石頭不以為然:“周大明你這是在威脅誰呢,拌和站一天到晚響個不停,我們侯家村的村民就想圖個清淨,這難道有錯啊。張誌峰是縣長又怎麼樣,怎麼追究?難道就因為我想睡個安穩覺,就把我拿進去?”侯家村的村民起哄:“就是,要抓也得抓拌和站的人,製造噪音,汙染環境,不抓他們,抓石頭,憑什麼!”這個石頭,許一鳴認識,丹霞村的采石場就是由他負責,許一鳴當初和他打過交道,此人膽大,敢拿炸藥與丹霞村的村民對峙,而且驕橫,不把許一鳴放在眼裏,許一鳴對其印象深刻。許一鳴從人群中擠了進去。石頭一見,這回不再說自己隻知道周洛的縣長姓張姓謝姓候,姓許的副縣長是從哪冒出來的一根蔥。石頭一笑,說:“這不是那什麼許副縣長麼,看來我們還真是有緣,在哪都能遇上。”許一鳴點頭,說還真是挺有緣的,許一鳴有一事不明,石頭不在丹霞村的采石場好好呆著,守著碎石賣錢,跑到侯家村這裏來幹什麼,石頭和侯家村又有何幹係。“許縣長,我石頭姓候名石,住在侯家村。”候石嘻嘻地笑,一指旁邊的兩位年長的村民,“這是我爹,這是我娘,你說我與侯家村有沒有幹係?拌和站製造噪音,讓我晚上睡不著覺,你說我候石該不該管,能不能出現在這?”原來是這樣。許一鳴頭一點:“可以管。也可以出現在這。”“周大明,你聽聽,這個什麼許縣長都說了,侯家村的事情我可以管,有說話的權利。”候石嬉皮笑臉,說許一鳴大可以放心,他這次到這個工地就是為了討一個說法,身上沒有帶什麼炸藥。他知道炸藥屬於嚴管的違禁品,在采石場舉著玩玩可以,出了采石場,就不能玩了,他要是將炸藥帶在身上,那就是落人口實,給張誌峰留下事後將他關進看守所的把柄,他不會這麼傻,“再說了,老爹老娘、叔叔嬸嬸都在這,真要一家夥轟了,那侯家人豈不是絕種了,所以許副縣長不用擔心,我不會這麼幹。”“知道就好。”許一鳴點頭,說候石沒帶炸藥自然好,真要帶了炸藥也沒關係,老爹老娘舍不得炸,叔叔嬸嬸舍不得炸,姓許的副縣長非親非故,這個可以炸,“候石你真要炸,炸我,炸死這姓許的,多解恨,不要傷及無辜。”“許副縣長不怕死?”候石問。“怕啊。我這麼年輕,怎麼可能不怕死。”許一鳴笑,“可沒辦法啊,你候石喜歡沒事就玩炸藥,我得陪著你玩啊,以後你候石真要是再想玩炸藥,你先給我打電話,我肯定隨叫隨到,炸死姓許的肯定比炸死鄉裏鄉親的強。”候石娘一聽,不放心了:“石頭,那炸藥可不是鬧著玩的,我們還指望你傳宗接代呢。”許一鳴笑:“候石,你得聽你娘的話,別沒事就玩炸藥,真要是把自己炸沒了,那就是大逆不孝。”“石頭,聽縣長的,縣長這話說得在理。”候石娘說。“娘,你知道什麼啊。”候石被許一鳴這麼一弄,有些惱火,趕忙讓人把他老爹老娘請到一邊去,他和許一鳴還有正事要談,“許縣長,說遠了不是,我們還是談談這個拌和站。”“好啊。”許一鳴點頭,“那我們就談這個拌和站。”既然是談拌和站的問題,許一鳴說他現在又有一事不明,他想問候石,拌和站還沒有開工,候石怎麼就認定拌和站的噪音會超標?根據相關規定,拌和站離聚居點的距離一般情況下不得少於一千米。快速通道第一標段項目部已經充分考慮到了噪音可能擾民的問題,特意將拌和站選址在這個地塊的西南角,西南角有什麼,除了荒山就是野嶺,離村落多遠,至少三千米:“你候石怎麼就認定攪拌機會擾了你的好夢?”候石說他以前在城裏當過建築工人,他住過的工棚旁就有一拌和站,一天到晚機器轟鳴,吵得他沒有睡過一天安穩覺,弄得他白天做事沒一點精神,害得他有一次還差一點從幾十米高的腳手架上摔下來,現在一想起這事他就後怕。他一氣之下,就回到了侯家村,到丹霞村采石場幹活,以為這下總該聽不到拌和站那該死的嘎吱嘎吱的噪音了,沒想到怕什麼來什麼,他躲到侯家村還是躲不過拌和站,這回拌和站從城裏直接建到了村口。他就想著,要是這個拌和站建了起來,一天到晚攪拌,弄得他沒有精神,在采石場一走神,沒有數清啞炮,被采石場的大石頭壓癟了怎麼辦,他到時找誰說理去。因此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這個拌和站就不能建在侯家村。“拌和站不建在侯家村建在哪?”許一鳴笑問。“這個我哪知道。”候石說,“隻要不建在侯家村,建在哪都成。實在不行,建在縣政府大院裏也沒關係啊。許副縣長到時要是覺得拌和站建在政府大院裏吵得慌,我可以免費提供炸藥給許副縣長,哐當一下,什麼都沒有了。”許一鳴麵對村民,問村民們,候石這個主意如何?侯家村大橋還要不要建了?快速通道還要不要修了?“愛建不建,愛修不修,關我們鳥事。”候石說。但除了少數幾個人附和,大多數村民都是你看我,我看你,都沒有說話,包括候石的爹娘也是默不吭聲。許一鳴說,他相信侯家村的村民比誰都渴望有這麼一座大橋,連通楊林。為什麼呢,因為據他所知,侯家村沒有小學,村裏的孩子需要上學,得上排山鄉去才行,可上排山的鄉路不好走,還遠,不方便,於是村裏的適齡兒童都會想方設法到對岸的楊林去求學。楊林的教學條件比周洛縣好,路也不遠,過了村前的這條河翻一個山坎就到。可這就又有了一個困難,別看村前的河流現在清澈見底,踩著石板橋就可以過河,可一到汛期,河水湍急,有如萬馬奔騰,石板橋不是被衝垮,就是沒入水底,到了那時孩子們再想上對岸的學校求學,就顯得異常艱難,隻能呆在家裏,等汛期結束。有一年,村裏的幾個孩子求學心切,不待河水退卻,涉險過河,結果其中兩個小孩一不留心被河水衝走,不幸溺亡。而有了侯家村大橋,有了快速通道,孩子們什麼時候想過河上學都成,背著個小書包蹦蹦跳跳,再也不用擔心會被洪水衝走,而家長們也用不著一到汛期就提心吊膽,在外務工都不得安寧,一天一個電話,就想知道家裏的孩子是否平安。“你們不是一直希望政府撥款,在村前修一座大橋麼,盼了這麼久,現在好不容易把機會盼來了,你們卻因為一個還不成立的噪音問題,全村出動,公然阻工,讓侯家村大橋遙遙無期。難道這就是你們想要的,難道這就是你們的初衷?難道你們就真的希望孩子溺水的悲劇在將來再次重演?”許一鳴頭一搖,“我相信你們都不希望是這麼一個結果。我相信這不是你們想要的。”人群中,幾位老人用衣襟擦拭著眼角,一個個雙眼紅腫。老人們歎了口氣,然後相互攙扶著走出人群,朝村子走去。許一鳴心想,這應該就是那兩個溺亡孩子的祖輩,自己的話無意中觸及了老人們心中的痛處。形勢所迫,不得不如此,隻能請老人們原諒了。候石看著幾位老人落寞的身影,想要製止,但他嘴唇挪動了幾下,最終什麼都沒說,任由老人們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