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一鳴上了樓,進了周樹林的辦公室,秘書一看許一鳴到了,趕忙把許一鳴迎進裏間。周樹林笑嗬嗬:“一鳴同誌這就到了,比預想的時間要早嘛。”許一鳴笑,說今天一路通暢,一路上既沒有大貨拋錨,也沒有車輛爆胎,所以到得比較早。許一鳴這時注意到丁組長三人,很是陌生,但三人的目光都緊盯著自己,許一鳴一時有些詫異。周樹林這麼著急把自己找來,不用說,與此三人有關,可此三人如此陌生,找自己又是有何緣故?許一鳴不說話,默默地看向周樹林,目光充滿問詢,周樹林一笑,沒有開始那般自如:“這是市紀委派來的丁組長,有些情況需要找你核實,希望許縣長能端正態度,積極配合調查組調查。”許一鳴一聽,一時還真有些發懵,調查組?配合調查?調查誰?調查我嗎?我做了什麼需要組織上派調查組下來調查?此種情況,周樹林需要回避,不方便留在辦公室,他起身走了出去。走的時候,周樹林說了一句:“一鳴同誌,不要有心理負擔,是什麼就說什麼,越是這種時候越要相信組織。”許一鳴點了點頭。丁組長看著周樹林離開,然後一指沙發:“許一鳴同誌,請坐。”許一鳴這才醒悟了過來,默默地坐下。“有什麼需要向組織說清楚的?”丁組長問。許一鳴此時已經從懵懂中醒悟過來,他坦然點頭,說知道。丁組長點頭,說既然許一鳴知道,那就由許一鳴自己說。許一鳴說他是客運站改造項目的總指揮,客運站改造過程中出現了人員傷亡的責任事故,他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對於組織上的調查,他許一鳴絕無怨言,願意接受調查。“你認為是這個?”丁組長問。“不是這個。”許一鳴莫名其妙。丁組長搖搖頭,讓許一鳴不用避重就輕,自己好好想想,還有什麼需要向組織上坦白的。許一鳴仔細地想了想,然後一搖頭,說自己自視清高,一貫自律,除了客運站改造事故這件事,他還真想不出有什麼需要向組織坦白的。“要不要再想想?”丁組長緊盯著許一鳴問。許一鳴很是堅決地一搖頭,說自己不用想,也沒有什麼可想的,他對自己很是自信,除了客運站改造事故,他沒有做其他對不起黨和人民的事情。坦白從寬的道理他懂,可他實在沒有其他應該坦白的,也就無所謂從寬。許一鳴讓丁組長提醒,說丁組長剛才還說他許一鳴是同誌,那就是說事情還沒到不可挽回的地步。當然了,如果事情不可挽回,丁組長也不會在這間辦公室和他說話,隻怕他許一鳴一進來就會被立即帶走,到一個規定的地點,在一個規定的時間裏,說明問題。丁組長點點頭:“市紀委接到舉報,說你在快速通道定標前與葛長遠私自接洽,接受宴請,接受有償陪侍,收受賄賂,我們調查組今天在這,就是希望你如實向組織說明以上問題。”“誰舉報?”許一鳴笑,與張誌峰如出一轍,“不會與候誌良有關吧。候誌良的話,組織上也信?”丁組長輕輕地咳嗽了一聲,讓許一鳴有事說事,不要無端猜疑。誰舉報不重要,重要的是許一鳴有沒有做。“沒有。”許一鳴點一搖,對所有的指控予以否認,說自己在定標之前沒有私底下與葛長遠有過接觸,所以也就不存在什麼接受宴請,接受陪侍,收受賄賂此類子虛烏有的指控。“怎麼證明?”丁組長問。這個還真沒法證明,許一鳴隻能肯定自己沒有做過,但要想證明,還真是不知道該如何證明是好。他首先得知道,舉報人是怎麼檢舉他的,他是在什麼地方什麼時間接受了宴請,收受了賄賂,在哪裏接受了陪侍,這樣才好拚湊記憶,想想那個時間段自己和誰在一起,以便讓人家出來作證。這個提示如此籠統,無從記憶,因此沒法證明。“許一鳴,注意你說話的態度。”調查組的一個年輕人說。許一鳴說,自己態度良好,並沒有過激的言語。因為子虛烏有,所以也就無從說起。丁組長看著許一鳴,見其表情自然,坦然自若。根據以往的辦案經驗,丁組長認為許一鳴要不就是心理素質過硬,死豬不怕開水燙,要不就是真的無辜,真的蒙受不白之冤。第一種情況他經曆得多了,隻要事實存在,再怎麼裝無辜,再怎麼聲色俱厲,隻要慢慢地抽絲剝繭,無非就是一個虛張聲勢,最終隻有一個結果:痛哭流涕。一旁的協辦人員一男一女,男的比較年輕,少年老成的樣子,年輕人看了丁組長一眼,丁組長頭一點,予以默許。年輕人於是拿出第一組照片。照片上,許一鳴和葛長遠於咖啡廳相談甚歡。“說說當時的情況。”丁組長說。許一鳴看了照片一眼:“就這個?”“說吧。”丁組長說。這個容易說明。許一鳴說這個咖啡廳在省委賓館一樓,他和葛長遠在咖啡廳沒有喝咖啡,而是喝了一壺茶。當時的時間應該是下午三點左右,在答謝會之後,正式合同簽訂之前。葛長遠有些事情需要和他交流,於是就近,選了一樓咖啡廳靠窗的窗邊,咖啡廳四麵通風,沒有包廂,所以這組照片才會拍攝的如此清楚。“都談了什麼?”丁組長問。“候誌良。”許一鳴說,葛長遠因為擔心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擔心候誌良設置障礙,在簽訂合同之前,特意找他交談,希望他在項目部遇到困難的時候,周洛政府能予以必要的幫助。這要求不過分,屬分內之事,他沒有拒絕,當場予以答應。“這有問題嗎?”許一鳴問。這個自然沒有。丁組長問:“就談了這些,沒有談其他,比如說錢。”許一鳴笑,說當時他和葛長遠談了許多,錢也有談到,那就快速通道工程款的結算問題。他當時明確地告訴葛長遠,周洛財政緊張,之所以要二千萬的履約保證金,對葛長遠公司加以約束是其一,其二就是快速通道存在資金缺口,這二千萬正好可以彌補這個缺口。他明確地告訴葛長遠要有心理準備,招標文件中所說的按進度結算,也不一定會那麼準時,為保工程順利進行,加上保證金葛長遠可能需要準備四千萬的流動資金。“葛長遠同意了?”丁組長問。“同意了。”許一鳴點頭,“要不然,其公司也不會進場。”“說這個的意義何在?是否有這個必要?”丁組長問。許一鳴說快速通道項目雖然取得了省裏五千萬的財政支持,但就周洛的財政狀況,還是堪憂,張誌峰說給他預留了三千萬的建設資金,他覺得有些懸,不那麼值得相信。周洛需要用錢的地方很多,很多時間都在等米下鍋,張誌峰怎麼可能讓三千萬趴在賬戶不用,肯定是用了再說,這一再說,時間短還好,要是遙遙無期怎麼辦?快速通道第一標段還要不要修了?當然得修,不能成為半拉子工程,要不然老百姓是要戳脊梁骨的。沒有錢,又想辦事,怎麼辦?隻能以誠相待,把可能會發生的問題提前告知,讓人家有個心理準備。到時才能遇到困難解決困難,遇到問題解決問題,雙方齊心協力,排除萬難,一舉將第一標段如期拉通。“除了這個,葛長遠就沒有有所表示,讓許縣長多多幫忙?”丁組長問。幫忙是自然的,今天他許一鳴一早趕到侯家村就是個明證。可這隻是在幫葛長遠嗎?許一鳴不這麼認為,他今天看似是在幫葛長遠解決難題,其實也是在幫周洛自身。至於表示,大庭廣眾之下,照片都拍得如此清晰,怎麼表示,又有誰會在這樣的場合表示。許一鳴一指那組照片,說距離如此之近,拍照者用心如此良苦,他許一鳴真要是收了什麼密碼箱、銀行卡,又或者是什麼大信封,肯定會拍得清清楚楚,不會被遺漏。可看看這所有的照片,除了他許一鳴和葛長遠說說笑笑之外,並沒有其他實質性的內容,哪怕是他和葛長遠之間身體詭秘的接觸都沒有。他認為這些照片恰恰可以證明,他許一鳴是清白的,他許一鳴除了喝茶,什麼都沒有收受。丁組長看著許一鳴,沉默了一下,然後說:“許一鳴同誌,你應該知道,你剛才所說的,都已記錄在案。”“知道。”許一鳴頭一點,一指旁邊在作記錄女同誌,“這不明擺著麼,我許一鳴肯定對我今天所說的話負責。”丁組長又是一點頭,年輕人亮出了第二組照片。燈光曖昧,許一鳴與一著風衣的女子勾肩搭背摟腰,麵貼麵竊竊私語,手勾手喝交杯酒。態度親密曖昧,一看就不是正常的男女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