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委小會議室。丁組長在通報有關情況,說根據初步調查,舉報信與事實可能存在出入,但具體是什麼情況還有待進一步核實,得找與此事相關的人員再作進一步的調查取證,這個需要時間。經請示相關領導後同意,調查組建議周洛縣委縣政府暫停許一鳴的工作,待相關問題得到核實以後,再作定論。張誌峰自進來後,一改先前的態度,隻是喝茶,自始至終,都不說話。丁組長通報情況,他也是麵無表情,隻是把茶喝得“呼嚕呼嚕”直響,這響聲有些刺耳,弄得丁組長時不時偏頭看張誌峰一眼。可張誌峰不哼不哈,麵無表情,丁組長也不好說什麼。此時一聽丁組長建議周洛方麵暫停許一鳴的工作,張誌峰頓時有了表情,他眉頭一皺:“這就是調查組給出的建議?”丁組長更正,說這不是調查組的建議,是經請示後,市紀委常委會緊急作出的決定。“這個決定不對。”張誌峰頭一搖。“哪不對?”丁組長問。周樹林咳嗽了一下,意思明顯,既然是市紀委的決定,張誌峰就沒必要反對,都已經決定了,張誌峰多說無益,根本改變不了什麼,不如不說。張誌峰豈會不明白周樹林的意思,但能不能改變是一回事,要不要說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再怎麼都是縣長,他有發表自己意見的權利。張誌峰玩笑,問周樹林是不是感冒了,不舒服,如果嗓子眼不舒服,得早治,不能馬虎。周樹林看著張誌峰,很是無奈地搖了搖頭。張誌峰說他認為市紀委做出的這個決定不對是有根據的,要知道許一鳴隻是掛職幹部,掛職期兩年,現在到周洛差不多一年了,明年五月就得回省交通廳去。停職待查,對他人可以,對許一鳴隻怕不合適。因為都知道這個待查有講究,可以待查一年,也可以一直待查下去,始終沒有一個明確的結果。許一鳴現在在周洛還剩一年多一點的時間,真要是查上一年半載還沒有結果,哪他還掛哪門子職。這段時間,許一鳴幹嘛去?是在周洛呆著呢?還是回省城睡覺?時間一到,如果還留著尾巴,許一鳴是回去呢?還是繼續留在周洛待查?即便是許一鳴到時可以回省交通廳,可不明不白的,那副處長的位置,省交通廳是給呢,還是不給人家?真要是這樣,那就是天大的笑話了。還沒有聽說哪個幹部掛職掛著掛著,把原有的職務給掛沒了的。要真是這樣,今後還有哪個省直機關的幹部敢到周洛敢到蓮城來掛職,周洛蓮城多厲害啊,咱惹不起還能躲不起?不來就是。“張縣長,我們市紀委辦事就這麼拖拉?”丁組長問。“當然了,也有快的,但怎麼著也得一二個月吧。”張誌峰說。調查來調查去,一二個月算是快的。丁組長默認。張誌峰問:“我就想問一句,那快速通道還要不要修了?”這話丁組長不認同,周洛的副縣長又不是隻有許一鳴一個,許一鳴停職,其他副縣長可以頂替:“許一鳴沒到周洛掛職,周洛縣不也運作良好麼,怎麼許一鳴一停職,就不成了?沒有這樣的道理啊,張縣長。”張誌峰頭直搖,說太有道理了,因為許一鳴沒到周洛掛職和許一鳴到周洛掛職,周洛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情況。許一鳴沒到周洛掛職前,誰想過要修這麼一條快速通道?沒有。連他張誌峰也就想著拓寬,從沒敢往開山架橋鑿洞這方麵去想,他張誌峰沒有這個魄力。許一鳴一來,不但敢想,還敢幹,勞心費力為此事忙碌了近一年,這才有了快速通道的開工剪彩和侯家村大橋的上馬。張誌峰據理實言,這條舉周洛全縣之力的快速通道,沒有他張誌峰可以,沒有許一鳴還就是不行,弄不好就得下馬。到時周洛人民找誰說理去,市紀委?還是市委市政府?“有這麼嚴重嗎?”丁組長不信,更不認同。“不用懷疑,而是肯定。縣裏的重大工程從來都是縣長掛帥,為什麼我要讓許一鳴任這個總指揮,就是因為我知道許多事情我張誌峰沒有能力去做。侯家村村民阻工怎麼辦?找許一鳴啊。修建途中突然沒錢了怎麼辦?還是得找許一鳴。誰讓他是這個總指揮呢,找許一鳴肯定錯不了,沒錢也可以變出錢來。我張誌峰樂享其成,優哉遊哉地當這個甩手掌櫃。”張誌峰說,“知道老黃牛嗎,勤勤懇懇,任勞任怨,許一鳴就是周洛的黃牛,雖然不老。市紀委一定要對許一鳴停職待查,我雖然有意見,但不能不接受。可是你們也得給我們一個期限,什麼時候有結果。如果許一鳴真的有問題,那就將許一鳴拿下。沒有問題,就得給許一鳴一個結論,不能無限期地拖下去。要不然,我今天就跟你們調查組一起上市裏,找李書記說理去。我走正當程序,我有這個權利。”丁組長不說話了。張誌峰說:“要不丁組長打個電話請示請示?”丁組長走了出去。周樹林點了點張誌峰:“你啊你啊,我真是服了你。”“不吐不快啊。周書記。”張誌峰歎了口氣,“這算怎麼回事,今後我們周洛的幹部誰還敢幹事,許一鳴來後,好不容易改變了一點的工作作風隻怕又得泡湯了。”丁組長回來,通報,經請示,鑒於許一鳴的情況有些特殊,情況並不複雜,調查組全力以赴,在一月內將舉報信的真偽調查清楚。在此之前,許一鳴必須停職待查,這點不容商量。“張縣長認為如何?”張誌峰頭一點,表示接受。但有一點他必須聲明,許一鳴停職可以,但隻是暫時停止副縣長這個職務的工作,至於快速通道總指揮這個頭銜,他還得讓許一鳴掛著,情況特殊,不得不如此。丁組長認為,快速通道總指揮也就是一個名義的頭銜,張誌峰硬要套在許一鳴頭上,如果許一鳴願意,也未嚐不可。“這個就用不著丁組長操心了,許一鳴不願意也得願意。丁組長還是盡快調查,取證,早日將舉報信的真偽調查清楚,那我就感激不盡了。”張誌峰其實另有想法,許一鳴這個副縣長現在在周洛的首要任務就是排除萬難,將周洛這條快速通道的建設帶上正軌,副縣長一職停了,但總指揮卻可以代行副縣長之職,隻要他張誌峰認可,許一鳴不是副縣長也是副縣長。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這對許一鳴也許是一種安慰,說明周洛認同他許一鳴。第一階段的調查至此告一段落。丁組長來到周樹林的辦公室,代表組織向許一鳴宣布組織決定,許一鳴暫停工作,在組織上沒有作出結論之前,許一鳴不宜離開周洛,手機必須二十四小時開機,保證隨叫隨到,以便調查組隨時核實情況,真有特殊的事情需要離開,必須向組織彙報,行程必須為調查組知曉。“這麼說我許一鳴被監視居住了?”許一鳴問。丁組長搖頭,說這是組織程序,不是什麼監視居住,許一鳴目前有行動上的自由。隻要不離開周洛,許一鳴該幹什麼就幹什麼,不要有思想上的顧慮。許一鳴笑了笑,說清者自清,調查組可以慢慢調查,調查多久都沒關係,隻需在他許一鳴離開周洛前給他一個結論就行了。思想上的顧慮,他許一鳴不可能有。但心裏憋屈,失望至極卻是真。“我現在就想說四個字?”許一鳴說。“哪四個字?”丁組長問。許一鳴笑了笑,說這四個字不能說,說了就是對抗組織,對組織上的調查不滿,隻能猜。這四個字,有三個字,張誌峰他們這種本地幹部一發脾氣,張口就來,屬周洛本土幹部的口頭禪,前麵加一個“去”字就行了。丁組長沉思,一時還真沒有領會許一鳴這話是什麼意思。許一鳴問丁組長,他現在是不是可以走了?今天一早起來,又是侯家村,又是被調查,感覺有些疲倦,也有些累,如果可以,他現在想回去睡一覺。“就睡覺,在招待所,我許一鳴哪都不會去,保證隨叫隨到。”許一鳴說。丁組長點點頭。許一鳴走出房間。頭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