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凱天公事公辦，向許一鳴宣布完組織決定，代表市紀委向許一鳴致完歉。吳凱天問許一鳴還有什麼要求。許一鳴能有什麼要求，頭一搖，說沒有。“那就這樣。”吳凱天說下午還有個會，他得趕回市裏，在周洛就不多作停留了。一行人將吳凱天送上小車。吳凱天一言不發，小車揚塵而去。許一鳴和張誌峰步行回縣政府。“他媽的。這事總算是有了結論，告一段落。”張誌峰笑，問許一鳴有沒有覺得吳凱天有哪不妥。許一鳴說，吳凱天有些過於嚴肅，這樣的領導隻怕不那麼好打交道。“不是嚴肅。”張誌峰笑，“吳書記這是心裏不痛快。許副可能不知道，一開始吳書記是準備對你進行隔離審查的，要不然李書記反對，你許副何止是停職待查這麼簡單。”“還有這事？”隔離審查？這是許一鳴沒有想到的。“怕你有思想負擔，一直不敢告訴你。”張誌峰說。市紀委派調查組下來調查許一鳴，李銘群原則上同意，既然是實名舉報，還有那麼多照片為證，查一查沒什麼不妥。但就此對許一鳴隔離審查，李銘群覺得欠妥，他和許一鳴有過接觸，對許一鳴躬著身子半跪在引擎蓋旁對著周洛地圖指點河山的情景一直記憶猶新，覺得這樣的一個年輕幹部，不至於這般輕率，應該會愛惜自己的羽毛。其有想法有激情，是貧困地區或缺的幹部，真要是行為不檢，索賄受賄，那還真是可惜了。如果許一鳴真是自身打鐵不過硬，那可惜也就可惜了，沒什麼值得同情的，怕就怕許一鳴是被誣告，如果是這樣，一旦許一鳴被隔離審查，真是被冤枉的，那就沒有回旋的餘地了，畢竟許一鳴的組織關係在省交通廳，不在蓮城市，省交通廳是省直要害部門，一直以來對蓮城這個貧困山區在資金上的扶持力度都很大，對許一鳴的調查需慎重，不能草率。吳凱天一看李銘群態度審慎，退而求其次，提出在調查的同時，讓許一鳴停職。李銘群一開始也不支持，認為市紀委是不是可以一邊讓許一鳴工作，一邊對許一鳴進行調查。“如果許一鳴阻擾調查怎麼辦？”吳凱天認為，為了調查組調查順利，還是有必要將許一鳴停職。如果許一鳴在職，很多事情不好處理，調查會遭到阻攔和幹擾。李銘群既然提倡各司其職，吳凱天是市紀委書記，那紀檢這一塊就不能過多幹涉。既然吳凱天堅持，李銘群也不好再說什麼，但有一點，如果事實證明許一鳴沒有問題，吳凱天需代表市委，親自到周洛宣布組織決定，代表組織向許一鳴誠懇道歉。既然有舉報，組織上對許一鳴進行調查，無可厚非，但一旦發現舉報不實，誠懇道歉也是不容置疑，必不可少。“我說呢。”許一鳴說，按說今天這個決定，由丁組長來宣布也就是了。吳凱天親自前來，規格有些高，他剛才還有些納悶，沒想到這中間還有這麼一段典故，“縣長又是怎麼知道的？”有些是道聽途說，有些則是李銘群親口告訴張誌峰的。張誌峰為了許一鳴的事情到市委堵截李銘群，李銘群不勝其煩，隻得告訴張誌峰，他李銘群雖然是市委書記，但也不能獨斷獨行，搞一言堂。市紀委的事情他可以過問，但不宜過多幹涉，如果橫加幹涉，這樣就有失紀委辦案的公正性。為了給許一鳴一個客觀公正的處理結果，這事絕對不能操之過急。事實擺在那，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不急，慢慢來。李銘群明明白白地告訴張誌峰，如果組織上在許一鳴被調查這件事上有失公允，組織上會向許一鳴致歉。“所以吳書記今天才會出現這。”張誌峰笑，“要不是李書記有要求，吳書記又怎麼可能在周洛出現。代表組織上來送榮譽，一個個笑嗬嗬，那是倍兒親切，代表組織來道歉，心裏不少有些不甘願，自然是一臉嚴肅，來去匆匆。”張誌峰說，許一鳴今天也算是沉冤昭雪，壓抑了三個月，今天冤屈總算是得到了洗清，得慶祝慶祝，喝一杯。“這有什麼好慶祝的。”許一鳴笑，說自己被組織調查其實也說不上冤屈，一開始，他覺得有些憋屈倒是真的，可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的，也就看淡了，如李銘群所言，作為一名黨員，就得服從組織，戰爭年代，黨員衝鋒在前，舍生忘死，誰又說過什麼，誰又言過冤屈。死都不懼，更不用說是被調查了。不就是被組織調查麼，組織上要調查那就讓他們調查好了，反正就是一件莫須有的事情，清者自清，組織上一調查反而能證明自己的清白。“這倒也是。”張誌峰說吳凱天這人是老紀檢，隻怕在他的眼裏，隻要是被舉報的幹部，就沒有誰的屁股是幹淨的。許一鳴被舉報，有時間有地點有照片，看上去證據確鑿，許一鳴怎麼可能沒有問題？沒對許一鳴當場“雙規”已是客氣，要不是考慮到蓮城市與省交通廳的關係，哪怕李銘群認為該審慎，吳凱天隻怕也會固執己見，要求對許一鳴當場實行組織紀律。所以調查組征詢吳凱天的意見，吳凱天自然信心十足，頭一點，一個月可以，許一鳴隻要有問題，一個月的時間足夠，肯定可以拿下來。可一個月查下來，許一鳴竟然什麼問題都沒有。查來查去，竟然還查出一個模範幹部出來了？怎麼可能？難以置信。一個月約定的時間已到，怎麼辦？承認市紀委失察，對許一鳴的調查有誤？自然是有些不甘願。許一鳴是僥幸脫逃？還是一貫自律？這個有必要進一步核查。如此一來，一個月的時間明顯不夠，那就先緩緩。大張旗鼓地調查已經不太適宜，偷偷核查卻是很有必要，又是兩個月下來，發現結果還是一樣，什麼問題都沒有，至此吳凱天不得不承認，許一鳴還真是廉潔自律，沒有什麼可值得紀委大動幹戈的。吳凱天這才不得不屈尊下就，代表組織來到周洛宣布調查結果。“縣長這又是從哪知道的？”許一鳴笑。“猜的。”張誌峰答。還別說，張誌峰的這個假設還真有可能成立，合乎情理，要不然市紀委遲遲不結案又該作何種解釋。“這麼多人被舉報，能從吳書記手下全身而退的沒有幾人，你許副算一個。”張誌峰笑。“你呢。縣長是不是也算一個？”許一鳴問。張誌峰笑，說自己被勉談過，就是沒有被正式調查過，真要是被調查，肯定享受不了許一鳴的待遇，吳凱天肯定一上來就是隔離審查，沒什麼情麵可講。估計一進去，不死也得脫層皮，縣長這頂烏紗帽能不能保住，存在諸多不確定因素。許一鳴笑，問張誌峰怎麼這麼不自信，難道張誌峰還有他許一鳴不知道的？被狐狸精下迷魂藥了，還是收人“茶葉”了？張誌峰笑，說財色這等事情，擊不到他張誌峰，但拆東牆補西牆這種事情呢，不查則已，一查肯定沒他好果子吃。雖然沒有進他自己的口袋，可真要是較起真來，不說違紀，隻怕違法都有可能。“既然知道，那你還左右挪騰？”“可不挪騰行嗎？”張誌峰直笑，不以為然，說就拿眼前的快速通道來說，征地拆遷，修橋、挖隧道，省裏支持的五千萬，已經所剩無幾。可路要修，橋要建，怎麼辦，讓葛長遠一直墊下去。人家義道，周洛也不能不夠朋友，接下來怎麼辦，隻能挪騰，下月有一筆一千萬的水利建設資金到賬，先用了再說。許一鳴眉頭一皺：“不是還有兩千萬的履約保證金麼，這個怎麼不用，非要去挪水利建設資金？”“哪裏還有兩千萬，有兩千萬我會不用。我有那麼傻嗎。”張誌峰笑，說葛長遠的那兩千萬履約保證金一到賬，就被他這裏一點，那裏一點，一分鍾的時間就瓜分幹淨了。瓜分容易，要想複原，那就遙遙無期了，“許副也不想想，挪用客運站改造項目的那二十萬要還吧。過年的時候，拖欠的工資要發吧，還有其他被挪用的小額資金，是不是也要還上。葛長遠的兩千萬算個什麼，杯水車薪而已。”張誌峰還直言，要不是戴德全精明，把省裏扶植的資金今天一千萬明天二千萬地撥付，隻怕五千萬也留不到現在，用不到快速通道上，至少有一半會被他拿去補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