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東鋁材背靠振東集團這棵大樹,三千萬對於周洛來說有如雨露,對於振東集團來說還真不算什麼,九牛一毛而已。張誌峰自然有理由相信鍾聯東不是在吹牛也不是在信口開河,認定鍾聯東會信守合同,自然是笑得合不攏嘴。現在一周過去了,二周過去了,一月過去了,一眨眼三個月也過去了,鍾聯東拍完胸脯,竟然再無下文,別說三千萬,一毛錢都沒見到,張誌峰還高興個屁。一開始,鍾聯東還接張誌峰的電話,對三千萬遲遲未付做些解釋,現在呢,張誌峰再打電話,鍾聯東竟然連張誌峰的電話都不接了,全轉到秘書台上,張誌峰聽到的都是標準的提示音“您好,您撥打的用戶不在服務區,有事請留言”,就張誌峰那普通話,一口的周洛口音,留個屁。張誌峰氣得不行,說原以為鍾聯東和候誌良有些不同,現在看來都是一丘之貉。電話都不接,算怎麼回事。張誌峰還極富聯想,說鍾聯東失聯,該不是嫖娼被抓進拘留所了吧。許一鳴當時一樂,隻差一點將喝到嘴裏的開水噴了出來。張誌峰知道自己找不到鍾聯東,許一鳴肯定可以找到。鍾聯東不和他聯係,還能不和艾小麥、熊小霖她們這些同學聯係?昨天喝酒,張誌峰反複請求,讓這次許一鳴上省城,如論如何都得打聽出來,看鍾聯東在搞什麼名堂,答應得好好的事情,怎麼突然間就變了卦,到現在竟然沒了音信,怎麼都聯係不上?這不是讓人看他張誌峰的笑話麼。“你不知道啊?”艾小麥笑。“知道什麼?”許一鳴笑,說他和鍾聯東不熟,他能知道鍾聯東什麼事。正所謂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許一鳴本來就因為擔心振東鋁材給當地環境造成無可估量的汙染,而對鍾聯東到侯家村買地辦廠持反對意見。張誌峰著急上火,許一鳴卻是超然事外,心裏巴不得鍾聯東就此失聯,從此不再付款才好。鍾聯東把款一付,合同就可生效,到時侯家村地塊有了更好的項目,周洛方麵即便想毀約,付出的代價也是非周洛方麵可以承受。現在鍾聯東不付款,那就是鍾聯東違約,主動權在周洛手裏,周洛方麵現在就是把地賣給了第三方,也不算周洛違約。到時振東鋁材再想再續前緣,那就得重新談。現在這個地塊空置,自然好談,振東鋁材把三千萬一打,合同就算自動續上了。如果有了新的買家,那就沒什麼可談的,振東鋁材隻能另覓他處。張誌峰愁眉苦臉,許一鳴卻是幸災樂禍。但許一鳴心裏也是有著與張誌峰同樣的疑問,看鍾聯東的樣子,振東鋁材對侯家村地塊是誌在必得,費了這麼大的勁,合同也簽了,怎麼到了最後一步,鍾聯東卻不走了,說不過去啊。“不會是振東集團的資金鏈出了問題吧?”“怎麼可能。”艾小麥說振東集團在本省也算是有些實力的大公司,哪能說垮就垮,“是鍾聯東自己有些麻煩,沒時間搭理其他的事。”鍾聯東能有什麼麻煩。與其前妻有關,鍾聯東又準備離婚了。鍾聯東離過兩次婚,這是第三次,如熊小霖所言,鍾聯東離婚都離上癮了。鍾聯東前兩次離婚,都沒費什麼周折,雙方友好協商,鍾聯東兩次都得以以數百萬的代價恢複自由身。但這一次卻不成了,很是麻煩。鍾聯東這第三任妻子不那麼好惹,其家族在本省也很有勢力,雙方屬利益聯姻。這次離婚不是鍾聯東要離,是對方強烈要求。原因眾說紛紜,但個中緣由隻有他們這些同學才清楚。鍾聯東喜歡沾花惹草,這在同學間不是什麼秘密,這也是艾小麥和熊小霖不怎麼待見鍾聯東的重要原因。鍾聯東的第三任妻子不是省油的燈,知道怎麼拿捏鍾聯東,婚前就簽有協議,對鍾聯東的婚後行為有諸多約束。但這些協議可以約束一時,卻不能約束一世,鍾聯東消停了沒多久,就將協議置之腦後,舊病複發,四處留情。因是聯姻,其妻一開始並沒有拿協議說事,而是苦口婆心,規勸鍾聯東懸崖勒馬,就此打住,過去的就既往不咎。可貓一旦偷腥,那就會上癮,如果止得住。鍾聯東答應得好好的,一轉身就忘,而且還變本加厲,反正就這麼著,愛咋咋地。其妻孰不可忍,決定出手,鍾聯東偷偷和一女主持人幽會,被其妻帶人直接抓了現行。雙方家族礙於臉麵,希望夫妻兩人重歸於好,但其妻對鍾聯東心灰意冷,鐵了心要離。有協議在手,鍾聯東有錯在先,如此一來,就不是幾百萬就可打發的,對方要求按法律平分婚後財產。鍾聯東這是第三次婚姻,這個婚後財產不那麼好清算,其名下的產業頗多,又如何分得清哪些是婚前哪些是婚後。對方卻不管這些,直接上法院申請了財產保全。鍾聯東名下的所有財產都被凍結。振東鋁材是集團下麵的分公司,公司法人是鍾聯東,法院不由分說,把該公司在銀行的所有結算賬戶一並凍結。隻進不出,鍾聯東哪怕是再有錢,現在隻怕也付不出分文。“如此一來,鍾聯東豈不是夠嗆。”許一鳴眉頭一皺。“豈止是夠嗆,焦頭爛額才對。”鍾聯東被這事弄得心煩意亂,焦頭爛額,自然也就沒時間去搭理周洛投資設廠的事情,相對於被凍結的財產,周洛那事根本就不算個事。而且其父對鍾聯東也是恨鐵不成鋼,有心讓鍾聯東長點記性。在集團內頒布了指令,但凡鍾聯東需要動用集團款項,不管多少,哪怕一萬,沒有其父的親筆簽字,都不得擅自支付。如此一來,鍾聯東自然是山窮水盡。“上星期,我和熊小霖逛街,熊小霖無意中露了一嘴,說鍾聯東這段時間怕是窮瘋了,竟然找她借了三十萬。”鍾聯東花天酒地,三十萬對許一鳴來說是一筆不菲的巨款,對鍾聯東卻如同一疊草紙,哪經得起鍾聯東折騰,到“蘭黛俱樂部”上幾瓶洋酒,一個晚上就折騰完了。三十萬也借,鍾聯東還真有些窮途末路,頗為狼狽。三千萬以前九牛一毛,現在同樣成了一個天文數字,集團怕鍾聯東巧立名目套取資金,對所有鍾聯東經手的項目一概不與支持,鍾聯東能怎麼辦,自然隻能躲,張誌峰又如何找得到人。“原來是這樣。”許一鳴說自己盡管不是那種幸災樂禍的人,但這一次,他是巴不得鍾聯東這事沒完沒了才好,簽好的合同沒法執行,如此一來侯家村的青山綠水才有可能一直青山長在,綠水長留。艾小麥說許一鳴這個願意是好,但未必是真,鍾聯東的事情再怎麼麻煩,但都會有和解的一天,到了那時,鍾聯東將事情理順了,如果侯家村地塊值得振東鋁材投資,那該付的款鍾聯東還是會付。“這個自然。”許一鳴點頭,張誌峰對此事如此上心,巴不得振東鋁材立馬就落戶周洛才好。鍾聯東即便真是拖上大半年,哪怕張誌峰每天將鍾聯東罵得體無完膚,隻要振東鋁材的三千萬一到賬,張誌峰哪裏還會記得以前的事情,肯定是相逢一笑泯恩仇,何況張誌峰和鍾聯東之間根本不存在什麼恩仇,那就更容易冰釋前嫌了。“聽鍾聯東話裏的意思,再有個一二個月,這事情應該就會有個了斷了。”一二個月後,雖然許一鳴還不至於離開周洛,但他在周洛的掛職生涯差不多也到頭了,試想,在周洛這麼久的時間,他都打消不了張誌峰“利欲熏心引狼入室”這種鼠目寸光、追逐一時之利的念頭,更不要說今後了,振東鋁材落戶周洛,隻怕還真是遲早的事情,不以他許一鳴的意誌為轉移。到了那時,唯一的期望就是,他許一鳴的判斷是錯的,振東鋁材真如鍾聯東所說的那樣,汙染是有,但可控,不嚴重。“要是鍾聯東這婚再拖上個二年就好了。”二年後,第一標段肯定已經建成,侯家村與高速對接,到了那時,楊林北部經濟區早見雛形,侯家村村後的那個地塊難道就不能搭個順風車?打死都不信,周洛還不至於這麼潦倒。那時的地價,豈止十五萬。到了那時,鍾聯東再付三千萬,不用誰開口,就張誌峰那見錢眼開的樣,第一個反對的肯定會是張誌峰,不會是他人。“一個離婚案,哪會拖上這麼久啊。法院豈不成了吃幹飯的?”艾小麥笑,“說了這麼多,還不趕緊上樓去將名報了。再不報名,隻怕蕭弘湘得打電話罵人了。”許一鳴一笑,下車。電話在響,說曹操曹操到,正是蕭弘湘的電話。“在哪?”“樓下!”“趕緊上去!”“知道!”“晚飯一起吃飯?”蕭弘湘問。“如果不是緊要的事,改天。今天和家裏說好了,回家吃飯。”許一鳴說。“那就改天。”許一鳴掛了電話,朝艾小麥一擺手,走進交通廳的大樓,走向電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