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民心所向(4)(1 / 2)

這個小馬,張誌峰早上見過,當時和廉副鄉長一同在山上的牛欄值守,睡眼惺忪的,有印象。張誌峰沒明白小馬這話是什麼意思,“不見了,去哪了?”“被、被泥石流衝走了。”小馬驚魂未定。“什麼?”不止張誌峰大吃一驚,就是候治東也是一臉詫異,不願相信。“開什麼玩笑!”候治東批評小馬,說他們所在的那個觀察點他知道,地勢較高,泥石流就是把其他觀察點都衝毀了,也不可能衝毀牛棚這個觀察點,現在小馬平安無事,那就說明牛棚無恙,廉副鄉長又怎麼可能被泥石流衝走,簡直就是天方夜譚。還有一點候治東沒有明說,讓廉副鄉長去那個牛棚是他的主張。許一鳴安排廉副鄉長值守,這是公事,候治東不能反對,但候治東可以變通,他告訴廉副鄉長,許一鳴安排的所有觀察點,就屬那個牛棚地勢高,離村西遠,泥石流真要是來了,那個地方肯定可以無憂。廉副鄉長於是聽從他的建議,在那個牛棚值守。其他觀察點都沒事,牛棚也在,怎麼廉副鄉長反而被泥石流衝走了,這不是匪夷所思不是天方夜譚是什麼。“我、我沒開玩笑。”小馬還是結結巴巴。張誌峰此時已經平靜了下來,知道這個時候小馬不敢開這種玩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小馬所說的情況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忙乎了一晚,都有些疲倦,防空警報響起時,廉副鄉長和小馬都在眯著眼休息。防空警報一響,倆人急靈靈地打了個冷顫,還沒等小馬明白是怎麼回事,廉副鄉長就彈了起來,一個箭步朝外跑去。等到小馬反應過來,跑出牛棚,廉副鄉長已經跑出了一百來米,小馬跟著廉副鄉長的身影跑了幾步,突然清醒了過來,感覺不對,趕忙停了下來。小馬感覺哪裏不對?原來廉副鄉長跑反了方向。按說廉副鄉長要往更安全的地方跑,就該往右前方的山脊跑,那裏靠東,離村西更遠,地勢更高,可廉副鄉長一出牛棚卻是向左跑,左邊是哪?村西。小馬一時有些發懵,不知道廉副鄉長此舉的目的何在。小馬一看不對,趕忙大聲喊叫,讓廉副鄉長站住,不知道是因為雨聲比較大,還是後山房屋不絕於耳的倒塌聲影響了廉副鄉長。廉副鄉長好像什麼都沒聽見,一個勁地往村西跑。就在這時,第二輪防空警報又響了,小馬不敢跟著廉副鄉長涉險,趕忙回到牛棚處,還沒來得及喘口氣,泥石流就鋪天蓋地地下來了,小馬目瞪口呆地看著泥石流從牛棚的左下方衝了下去。等到最強的那輪泥石流過後,小馬小心翼翼地朝廉副鄉長的方向尋去,整個村西都是厚厚的亂石和泥漿,哪裏還有廉副鄉長的影子。小馬這才想到要向指揮部彙報,趕忙跑到村東的祠堂。“張縣長、候縣長,廉副鄉長肯定被泥石流衝走了。”小馬哭哭啼啼。張誌峰和候治東一時麵麵相覷,彼此對視了好半天,這才回過神來。“怎麼會這樣,他沒事往村西跑幹嘛,這不是找死麼?”候治東氣急敗壞。一旁的侯雲貴一直默不吭聲,他朦朦朧朧意識到,可能是他早上的那番話對廉副鄉長起了一種潛移默化的作用,他當時好心好意地提醒廉副鄉長,讓他機靈點,廉副鄉長當時心領神會,沒想到這小廉和自己差不多,也是經不起事,事到臨頭,可能朦朦朧朧還沒來得及清醒,一聽警報聲就慌了手腳,昏頭昏腦地往外跑,結果跑錯了方向,把自己的命給搭上了。這等事情,侯雲貴心裏想起就害怕,心想這也不能怪廉副鄉長害怕,他不也是如此,防空警報一響,他不也差不多,廉副鄉長還能跑,自己呢,想跑可腿腳不聽使喚,要不是許一鳴,自己的這條命也搭在丹霞村了。感同身受,張誌峰覺得不可思議,侯雲貴卻是覺得最是容易理解,事已至此,侯雲貴能說什麼,隻能裝糊塗,沉默不語。倒是候治東,知道這廉副鄉長的本性,心想這小廉極有可能是惜命,這才不顧一切地往外跑,如果小廉是這種情況,那即便是死了,也會讓人恥笑。廉副鄉長是候治東的通訊員,是候治東這條線上的人,真要是廉副鄉長被人恥笑,候治東也落不了好。再說了,廉副鄉長真是是因為貪生怕死而死,那死了隻怕也是白死,連撫恤金都拿不到幾個。候治東到底是經驗老到,見機快,一瞬間就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他問小馬,“廉副鄉長往外跑的時候,有沒有說保護群眾。”小馬一時沒反應過來,“保護群眾?好像沒有。”“你再想想。”候治東眼睛直視小馬,不乏威嚴,“小馬,你可要想清楚,如果照你剛才所說的那意思,廉副鄉長那可是自尋死路,如果他是為了搶救群眾,那就是舍己為人。而如果是因為你理解錯誤,曲解了廉副鄉長,你就是故意給廉副鄉長臉上抹黑!”小馬抓耳撓腮,這個那個了好一陣,這才不敢肯定地說,“可能是我搞錯了。”“你這個同誌。在事情沒有弄清楚之前,不要咋呼,不要亂說話。”候治東警告。小馬一時臉色慘白,手足無措。張誌峰看了小馬一眼,又看了候治東一眼,“行了,老張,廉副鄉長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往村西跑,這個事情有待進一步調查。我們現在的首要任務是趕緊派人搜救,看廉副鄉長有沒有生還的可能。”候治東心說,還生還個屁,要是真如小馬所說的那樣,這個小廉隻怕連屍體都找不到,什麼搜救,無非就是做個樣子。但候治東心裏這麼想,話卻不能這麼說,知道這種時候,不管是他還是張誌峰,該做的樣子還是得做,這樣一來,對上對下都有個交代。候治東齜牙咧嘴,“老張,你說這叫什麼事。”“糊塗事。”張誌峰直搖腦袋,心說,排山鄉的幹部怎麼都是這種貨色。但他是縣長,廉副鄉長到底是因何種原因往村西跑,不能憑空猜想,得靠調查,作為縣長不能妄下結論。張誌峰隻得讓祝韜再向市政府辦口頭彙報一次,“新增失蹤人員一名。”候治東這時也就隻能自認倒黴了,心說這個小廉,這不是添亂麼,呆在那個牛棚有什麼好怕的,用得著這麼驚慌失措?到頭來自己把命搭上了不說,還連帶自己受累。可人已經沒了,埋怨無濟於事,隻怕還得自己想方設法給他擦屁股,也不枉小廉跟自己一場。在村東搜尋老人兒子的隊伍已經回來了,同樣沒有帶來好消息。村東搜尋了兩遍,還是沒有老人家兒子的著落。張誌峰讓所有政府工作人員和鐵牛帶領的聯防隊員,五人一組,到村西再去尋找,看能不能有奇跡發生。泥石流餘威尚存,此時進入泥石流核心地帶隻會徒增傷亡。張誌峰反複交代鐵牛等人,隻可靠邊,不可貿然進入中心地帶。候治東和鐵牛帶人離去。張誌峰走向在祠堂等候消息的老人,充滿歉意,“老人家,老三真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您老可得挺住。”老人家點點頭,“縣長放心,我這把老骨頭挺得住。政府今天做的,我都看見眼裏,小三沒有了,我不怨政府,政府已經盡力了,是我那苦命的兒命該如此,怨不得別人,要怨就怨命。”老人還讓張誌峰別安排人找了,已經連累許一鳴受傷,他已經過意不去了,這要是再讓村裏的娃和政府的人有個三長兩短,那就是把他這條老命陪上也抵不了,“縣長啊,都是娃兒,誰傷了都不好。”都說丹霞村的群眾不通情理,現在看來,不是丹霞村的群眾不通情理,而是政府做的不夠,政府真要是做得足夠好,群眾又豈會不理解。哪怕自己的兒子沒了,也是絲毫不怨,不但不怨,還想著別人。這就如同當年送兒上戰場一般。這就是黨和群眾的魚水之情。周洛有多久沒有重現這種魚水的情義了?有許多個年頭了吧。不說別人,就說張誌峰自己,他就是第一次經曆這種情義之事。這種情義是如何得來的,是許一鳴用自己的真誠和生命換來的。什麼許一鳴不了解基層工作,什麼開展基層工作就要會罵會喝酒,都是屁話。勤勤懇懇做人,踏踏實實做事;把群眾當成自己的親人看待,把群眾的利益當成自己的利益對待;對群眾的疾苦感同身受,為了群眾的利益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這就是最基本也是最得到群眾認可的基層工作經驗。“許一鳴啊許一鳴,你可給我上了一課。”張誌峰望向縣城的方向,“許一鳴,你可得挺過這一關,千萬別給老子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