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實話實說(3)(1 / 2)

副部長一笑:“許縣長有必要問得這麼清楚麼?”既然如此,許一鳴不問了。許一鳴實話實說,說自己帶人進入村西時,在牛棚是看到了廉副鄉長,與廉副鄉長也有過幾句簡短的對話。他當時隻是要求廉副鄉長繼續堅守崗位,並沒有要求廉副鄉長隨自己進入村西。而且廉副鄉長也沒有自告奮勇要求參與搜救。關於這一點,張誌峰當時在場,可以作證。副部長點頭,說他們已經找張誌峰核實過了。“張縣長怎麼說?”張誌峰與許一鳴一樣,實話實說,隻說自己知道的,其他什麼都沒說。張誌峰說在他離開牛棚那個觀察點進入村西搜救時,廉副鄉長當時並沒有隨他們前行,而是繼續留在牛棚值守。至於廉副鄉長後來怎麼又會出現在村西,被泥石流衝到亂石堆,這個他當時不在場,對當時的情況不太了解,事後也是聽小馬說起,才知道廉副鄉長竟然進入了村西。雖然張誌峰對廉副鄉長跑往村西的目的和動機不了解,不過從小馬當時反映的情況來看,廉副鄉長是在防空警報器第二次響過之後才跑向村西的,張誌峰認為在明知泥石流就要到來之時,廉副鄉長仍不顧一切地往村西跑,這個舉動實在令人費解。這時候不管是他張誌峰還是許一鳴都在拚命往外撤,廉副鄉長卻反其道而行之,除了送死,還能起到什麼作用?“許縣長有什麼不同的看法?”副部長問。許一鳴說他也是在重傷入院後才知道廉副鄉長遇難的事情,他對廉副鄉長的遇難感到遺憾,但廉副鄉長何時何事進入村西,這個他還真是不清楚,所以也就不存在什麼不同的看法。“有沒有這種可能。”副部長問,“廉副鄉長見群眾危在旦夕,心裏著急,緊隨許縣長之後進入村西獨自參與搜救?”“小馬不是說廉副鄉長是在防空警報第二次拉響之後才進入村西的麼?”許一鳴困惑,“既然是在第二次防空警報之後,那廉副鄉長還怎麼緊隨?”情況有些出入。核查組找小馬核實當時的情況,小馬這次說的,與當時說的有了不小的出入,尤其在時間點上,更是出入很大。小馬那天向張誌峰彙報,說廉副鄉長聽到防空警報後才不顧一切地往村西跑。當時是這麼說的,但小馬事後仔細一回想,不是這麼一回事,廉副鄉長當時往村西跑時,預警警報並沒有拉響,是小馬自己當時心慌意亂,把時間點搞錯了,當時小馬跟著廉副鄉長朝村西跑,後來一聽警報器響了,自己一害怕,退縮了,因為害怕擔責,害怕被領導批評,這才說廉副鄉長是在第二次防空警報響起時跑向村西的。小馬這些天一直在自責,現在核查組來了,也就實話實說,廉副鄉長都已經犧牲了,不能再曲解廉副鄉長當時的意圖了。如果事實真是小馬後來所說的這樣,那廉副鄉長還真有可能是為了搜救群眾進入村西的,不管廉副鄉長當時是何種想法,他冒險進入村西的作用會有多大的用處,但他這種為了群眾利益敢於冒險的行為都值得肯定。英雄和狗熊,就在這個時間點。“拋開時間點不說,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廉副鄉長突然聽到了失蹤群眾的呼救,這才不顧一切地跑向村西?”副部長提出這樣一種假設。有這種可能,但在廉副鄉長這件事上不存在這種假設。牛棚這個觀察點處在東西交接處,視野比較開闊,看得也遠,可它同樣離村西的村舍比較遠。即便村西真的有群眾呼救,廉副鄉長在牛棚裏也不容易聽到,何況當時下那麼大的雨,除了風聲雨聲,肯定什麼都聽不到。“或許廉副鄉長當時真聽到了什麼是我們不知道的?”副部長繼續問。這個許一鳴不予置評,畢竟人已經遇難了,廉副鄉長當時是不是聽到了什麼聲音,從而產生了誤判,這個不是沒有可能。盡管廉副鄉長平時的工作不值得許一鳴稱道,許一鳴對廉副鄉長在那種利劍高懸的緊張氣氛下是否有進入村西的勇氣深表懷疑,但不管怎麼說,廉副鄉長都是自己的同誌,更何況現在廉副鄉長都已經遇難了,許一鳴更不想妄議廉副鄉長。可評選省道德模範一事畢竟非同小可,真要是狗熊變成了英雄,那這個笑話可就鬧大了。許一鳴不提其他,就說兩點:一、不管廉副鄉長是在防空警報器響之前還是在防空警報器響之後進入村西的,不管廉副鄉長當時是何種想法,但他當時的要求是讓廉副鄉長留守牛棚這個觀察點,防止有群眾聽到消息進入村西搜救,避免群眾冒險。廉副鄉長此時不顧一切進入村西,是否合適?要是有群眾此時不經任何阻攔輕鬆進入村西參與搜救怎麼辦?那失蹤人員的名單是不是就會多出那麼幾人?二、小馬再怎麼心慌意亂,警報器到底有沒有響,這個還是應該會知道。前後出入這麼大,真的是因為害怕領導責罵?廉副鄉長進入了村西,小馬更應該留在牛棚這個觀察點,隨時阻止群眾進入,他這個行為不應該理解為膽怯,而應該理解為盡職盡責。何來責罰?應該表揚才是。前後的說詞出入這麼大,是不是另有原因?這個值得核查組再行核查。其三,從牛棚所處的位置,廉副鄉長不可能聽到什麼群眾呼救,這些情節有可能是記者從英雄的角度,杜撰出來的。副部長看著一旁默不作聲的艾小麥一笑,打趣,“這麼說許縣長不相信記者,你可別忘了,小麥同誌也是記者哦。”“我還真是忘了這茬。”許一鳴一笑,“副部長同誌不能混為一談。”“這麼說小麥平時寫新聞也這麼杜撰?”副部長說笑。艾小麥一笑:“別人怎麼寫我不知道,但我寫的新聞不存在杜撰的成分。”此時,有護士過來提醒,說許一鳴剛剛脫離危險,得靜養,不宜多說話。“那我們就到這?”副部長起身。許一鳴點點頭。“我最後問一句,將廉副鄉長被列為省道德模範的候選人,許縣長有什麼意見?”副部長問。許一鳴搖頭,說意見沒有,他就想告訴核查組,既然核查組是來核查落實情況的,他希望核查組仔細核查。至於是不是將廉副鄉長列為候選人,這是市委宣傳部、市文明辦、市總工會的事情,他許一鳴沒有發言權。副部長沉默了一下,讓許一鳴好好休養,有什麼需要再找許一鳴核查的,他們到時再另找時間和許一鳴交流。許一鳴看著副部長一行離去,然後看向窗外。普通病室的窗外,依舊是一樹一樹的晚桂,窗戶洞開,濃鬱的桂花香充斥著整個屋子。“想什麼呢?”艾小麥問。“你有沒有覺得這個核查組下來的時點踩得很準?”許一鳴問。“什麼時點?”艾小麥不明白。許一鳴說自己在此之前聽到一些風聲,說縣委書記周樹林有可能在明年換屆時進入市政府領導班子,由張誌峰接任書記一職。當時覺得此事不管是真是假,都與自己的關係不大,也就沒怎麼放在心上,現在看來,隻怕是真。為什麼明知道廉副鄉長之事疑點重重,縣委還要不遺餘力地進行宣傳?因為現在的周洛迫切需要這樣的一場宣傳。艾小麥一點就透,“如此說來,周書記是有意借此事給自己造勢。”許一鳴點頭,說周洛經濟不行,沒有任何可圈可點的地方。周樹林要想在明年的人大會上順利當選,這場宣傳必不可少。畢竟相對於其他縣市區,作為周洛的書記,周樹林不占優勢。“既然是必不可少,那你還提那兩點問題幹什麼?”“實話實說吧。”許一鳴歎了口氣,說他之所以這樣做,其實也是為周樹林著想,將廉副鄉長樹立為道德模範一事實在是經不起推敲,他和張誌峰都知道不是那麼一回事,真要是被宣揚成了一個道德模範,那就有可能適得其反,“說來說去,周書記還是急了點,周洛需要宣傳需要政績,但不需要急於求成。”“急於求成不代表就不會成。”艾小麥點醒,說核查組找許一鳴核查,許一鳴隻需說自己知道的就是,根本用不著畫蛇添足,還提什麼疑問。現在組織紀律不嚴謹,不管是什麼消息,民間都會傳得繪聲繪色,以為是無稽之談,事後一證實,民間的傳言都是真的。就拿許一鳴剛才所說之事來說,市委有意推薦周樹林為副市長的候選人,有意讓張誌峰接任書記,組織部門還沒有到周洛進行考察,但下麵卻已經傳得沸沸揚揚,這消息從何而來,隻能是來自上層。許一鳴今天所說的內容,隻怕用不了多久就會為周樹林知曉,如果周樹林認為許一鳴是在拆台,那許一鳴就憑空得罪了周樹林,犯不著。“犯不著也得犯。”許一鳴說,周樹林在這個關鍵點需要亮點,這個可以慢慢來,他相信總會找到,廉副鄉長這事,不是什麼亮點,弄不好就成了黑點,到時隻怕會得不償失。“可這是周書記自己的意思,真要是得不償失,也怨不得你。”艾小麥說。話是這麼說,可事卻不能這麼做。艾小麥看著一臉倦容的許一鳴,歎了口氣,問許一鳴想要吃什麼,她上街去買。“烏雞湯吧。”許一鳴說,劉建強上次買來的那個烏雞湯不錯,他想再試試。“我這就去買。”艾小麥拿起飯盒,“那你先休息一下。”許一鳴輕輕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