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廉妻披麻戴孝,伏在棺材上哭天喊地。其妻今天挑的這個日子不錯,今天正好逢五,是個趕集的日子,十裏八村的鄉親都在這天到鎮子來趕集,正好趕上了看熱鬧。鄉政府門口有熱鬧瞧,鄉親們又豈會錯過,自是集也不趕了,都圍了過來。侯雲貴站在門口打眼一看,鄉政府門口已經裏三圈外三圈地圍滿了瞧熱鬧的群眾。廉妻哭天喊地,表情豐富,見周圍圍觀的群眾越來越多,哭得更是起勁,“我這苦命的人啊,這是個什麼世道,好好的,人沒了,錢也沒有,我不活了。”廉妻一看侯雲貴出來了,拍著棺材,“你這個死鬼王八蛋,你給老娘起來,看看你這好兄弟。你一死,他不幫著我們也就算了,還幫著政府欺負我們孤兒寡母。真是人心隔肚皮啊。”侯雲貴叫苦不迭,心說我侯雲貴什麼時候欺負你們孤兒寡母了?分明就是你這個婆娘瘋了,亂打一耙。廉妻還指桑罵槐,話語中不乏威脅,說別以為人死了,做的那些事就沒人知道,真要是不給錢,她就把他們做的那些事說出去。不能姓廉的這個死鬼躺在棺材裏,那些人要錢有錢,要女人有女人,日子過得比誰都自在。廉妻越說越離譜,越說越放肆。那些人指的是誰?自然是指他侯雲貴等人。大冷天的,侯雲貴一聽這些,已是大汗淋漓。侯雲貴趕忙打斷廉妻的話,“弟妹,你這麼怎麼了?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嗎,在鄉政府門口哭天喊地算怎麼回事,何苦來著。”侯雲貴伸手去扶廉妻,苦口婆心地規勸,讓廉副鄉長的悍妻有什麼事情進屋說,不能抬著副棺材堵政府的門,要知道廉副鄉長是政府的工作人員,是為搶救他人而犧牲的,死得其所,廉妻這樣做,分明就是在給英雄抹黑。“死得其所。你侯雲貴真是說的輕巧,這會要是躺在棺材裏的人是你,你家婆娘會怎麼想。還英雄呢,英雄個屁,真要是什麼英雄,姓廉的都死這麼些天了,怎麼就你們鄉裏的一個破主任到家裏來拜了拜,其他人連鬼影子都見不到一個,我算是明白了,你們政府就會糊弄人。老娘是這麼好糊弄的?”廉妻一看侯雲貴大汗淋漓,麵帶怯色,心裏得意,心說你侯雲貴不是不怕鬧麼,老娘偏要鬧給你看,老娘就不信了,你侯雲貴一屁股的屎,不幹不淨的,這麼多人瞧著,你侯雲貴就真的不怕。老娘現在也就是給你敲敲邊鼓,讓你知道老娘的厲害,別以為死鬼死了,你們做的那些事就沒有其他人知道,真要是惹急了老娘,將你們那些破事讓實裏說,到時驚動了上麵,上麵派人到我們秧田村一調查,老娘看你們還有什麼好日子過。侯雲貴在泥石流到來之時手腳發軟,尿褲子,但平時在排山鄉不可一世,是排山的土皇帝。像廉妻這種彪悍撒潑的鄉下婦人,侯雲貴遇到過不少,什麼時候怕過。想搭理就搭理,不想搭理,屁股一拍就走,愛怎麼鬧就怎麼鬧去,抬著副棺材,以為我侯雲貴就會怕,我要是怕這個我還是侯雲貴。要知道人再怎麼彪悍,也彪悍不了一天一夜,隻要不搭理,誰都會覺得沒意思,第二天肯定會有氣無聲地灰溜溜走人。但今天這種情況,侯雲貴知道自己不能像往常對付其他上訪群眾那麼去做,他還能聽不出廉妻的那些畫外音,看來廉副鄉長平時口風不緊,他讓廉副鄉長做的那些事,這個廉副鄉長在床上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自己的婆娘。要不然這個婆娘也不會明知道在排山隻有侯家人威脅別人,從來沒有別人敢威脅侯家人,這個婆娘還就是威脅上了。這個婆娘如此有恃無恐,無非就是仗著自己知道些事,抓了些把柄在手。這個時候侯雲貴能怎麼辦,自然就能有話好好說,有事好商量,先穩住了廉妻再說。廉妻一看侯雲貴少了平時的威風,知道侯雲貴這是有所顧忌,越發起勁,“我現在也不管什麼烈士不烈士的,二百萬就算了,給我一百萬,我馬上就走,不給錢,我們誰都沒有好日子過。”侯雲貴心裏這個氣啊,這個小廉,怎麼就找了這麼一個隻認錢不認人的悍婦。有錢什麼都好說,預期落空就迫不及待地抬棺要挾政府。但侯雲貴氣歸氣,他知道和這種隻讓錢不認人的婆娘是沒什麼道理可講,隻求息事寧人。“不管怎麼樣,有話進屋說。”侯雲貴拉扯。廉妻心說老娘進個屁的屋,在排山誰不知道你們侯家人啊,一進屋,把門一關,你侯雲貴的臉肯定變得比誰都快。你侯雲貴現在之所以願意和老娘談,怕老娘,還不是因為十裏八鄉的人都在這,害怕他的事情傳出去。老娘有那麼傻嗎,你侯雲貴說進屋就進屋,老娘我偏不去,就在這,在鄉政府門口拿捏你的七寸,不怕你侯雲貴不拿錢出來。“不去。”廉妻想明白了,這個時候不能聽侯雲貴忽悠,得見到錢才是真的,既然都已經撕破臉了,還有什麼好談的。廉妻把侯雲貴的手一扒拉,“老娘就在這裏說,侯雲貴你就告訴我,給不給一百萬吧。”侯雲貴心說這個婆娘真是掉進錢眼裏去了,開口閉口都是一百萬,這麼獅子大開口,她這輩子能見到十萬就算老天開眼了,還一百萬。真不知道她這一百萬是怎麼計算出來的。廉妻一看侯雲貴的表情就知道侯雲貴心裏指不定在怎麼盤算,廉妻眼一橫,“怎麼,人都已經死了,這麼點錢都舍不得給。”廉妻作勢要繼續大嚎,侯雲貴趕忙答話,說不是他侯雲貴不願意給,這要是他侯雲貴可以作主,別說是一百萬了,二百萬都可以,“現在的問題不在我這,而在上麵,撫恤金的發放有一套完整的標準,家裏老人的贍養費是多少,家裏孩子的撫養費是多少,都有計算公式套著。這些我不是都已經跟你說了麼,我會爭取,想辦法讓民政局按最高標準給你家核算。”“核算個屁。姓候的,你就是說的比唱的好聽,實際上背地裏不知道有多少的壞水。你說去爭取,你去爭取了沒有?我還不知道你那德行,隻怕是有時間鑽人家王海花的被窩,沒時間幫老娘打電話。”廉妻說。卻不想正好王海花也在人群。王海花的飯店就在鄉政府門口,鄉政府發生這麼大的事情,這種熱鬧王海花豈會不看,手頭的活一扔,一嗞溜地趕來了。本來王海花在一旁磕著瓜子,在一旁冷眼旁觀,就是看熱鬧,卻不想廉妻到處亂咬,竟然惹到她的頭上。王海花一時氣打不過一處,心說你家姓廉的死了,你找政府要錢,你要錢就是,幹嘛還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掀老娘的褲兜,老娘又沒有惹你。你這個潑婦不好惹,我王海花就是好惹的。王海花將手中的瓜子一扔,站出人群,“你這個瘋婆子怎麼了,你家男人死了,那是他活該,幹我王海花屁事,你他媽的往我王海花頭上扣屎盆子幹嘛!”廉妻還真沒注意王海花也在人群中圍觀,一看王海花站了出來,怒目而視,一時有些心虛,但很快,廉妻就恢複了她的悍婦本色,“王海花,我就是說你了,你能怎麼著!你敢不敢對天發誓,這個侯雲貴要是鑽過你的被窩,你王海花斷子絕孫!”這種毒誓,王海花如何敢發,一時被廉妻這話嗆得,臉成了青紫色。廉妻一見王海花不敢發誓,變本加厲,“王海花,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個野雞店是怎麼回事,還不就是因為侯雲貴鑽了你的熱被窩,舍不得你那騷味,這才張羅著開了這家野雞店。”廉妻還真是惡毒,王海花明明開的是野味店,她卻是一口一個野雞店。這不是暗示王海花是“野雞”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