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候石與廉副鄉長有經濟方麵的糾紛,廉副鄉長生前借過候石的錢,現在廉副鄉長死了,廉妻死不認賬,候石氣不過,找廉妻理論,一言不合,於是就打了起來。”劉建強告訴許一鳴他所知道的。這個理由可以成立,但為免過於巧合,候石再怎麼氣急敗壞,也到不了公然動手行凶的地步。早不上門,晚不上門,偏偏廉妻到鄉政府門口堵門,候石就找上去了,是不是也太性急了點。而且候石帶了那麼多人,分明就是有備而去,怎麼可能用一言不合就可概之。還有廉副鄉長如果生前真要是借了錢沒還,怎麼著都得有借款憑據吧,隻要有借條在手,廉妻想不認賬都難,侯家在排山那麼強勢,廉妻不可能不懼。疑點重重。所謂的糾紛,在許一鳴看來不過是一個蓄意而為、掩人耳目的借口而已。連他許一鳴都看出來這其中的貓膩,作為與候誌良打了這麼多年交道的縣長,張誌峰又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廉副鄉長的遺體又是怎麼處理的?”許一鳴問。“被候石送到殯儀館了。”“一把火燒了?”“這個倒沒有,候石沒有這麼大的膽,廉副鄉長的遺體現在還在火葬場放著。”“那廉妻呢?現在又在何處?就甘願在殯儀館守著?”劉建強說,聽祝韜說,廉妻沒有在殯儀館,也沒有在家,張誌峰現在也在找她,可不知為什麼,廉妻就像是人間蒸發的一般,竟然不見蹤影。這個情況極不正常,不論夫妻之間平時關係如何,哪怕是名存實亡,關係到了冰點,隻要沒有離婚,亡夫躺在冰櫃裏,作妻子的就不可能幾天都見不到蹤影,哪怕是作秀,也會偶爾露一下麵。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應該與那天鄉政府門口發生的事情有關。難道廉副鄉長與誌良集團之間存在某種勾當,而這些勾當,廉副鄉長生前又告知了廉妻?廉妻以此相脅,候誌良這才不得不讓候石出手?極有可能,唯有如此,種種疑點才說得清楚。那廉妻呢,又去哪了?被殺人滅口了?應該沒有這個可能,眾目睽睽之下,人不見了,第一個要找的就是候石,候誌良還沒有愚蠢到如此地步。被拘禁了?非法拘禁屬政府嚴打範疇,同樣罪責不輕,候誌良也不會讓候石這麼幹。看來人家是另有手段。“張縣長在此事有沒有什麼動作?”許一鳴問。“成立了調查組,準備對鄉政府門口發生的事情展開調查。”劉建強說。這就難怪了。如果廉妻真要是掌握了可以將誌良集團毀於一旦的證據,人家又怎麼可能任由張誌峰調查,不出手才怪。對於廉妻失蹤一事,張誌峰已經命令公安部門將廉妻列為失蹤人員,全力尋找。當時現場一片混亂,據廉家人反映,有人看見廉妻是被候石打昏,然後扔上汽車被帶走的,但這是一麵之詞,侯家人對此矢口否認,當時參與打鬥的侯家人在拘留所都是眾口一詞,說這是沒有的事,當時現場那麼亂,誰又會去在意廉妻那個瘋婆子。“一麵之詞?這麼說作為主犯的候石也找不到了?”許一鳴說。還真是如此,候石事發後就離開了周洛,候誌良說誌良集團臨時有急事,需要派候石出差,“但鬼才相信候誌良的話。”張誌峰讓候誌良將候石緊急調回,看廉妻究竟去了哪裏?是不是與候石有關?候誌良說候石這次去東北是去找礦的,東北那山疙瘩,手機沒有信號,一時聯係不上,至於候石什麼時候回來,多則一年,少則一月,誰都說不清楚,就看進展情況。真是鬼話連篇,誌良集團什麼時候又進軍采礦業了。張誌峰有意將候石列為網上追逃人員,通緝候石,但候治東極力反對,說現在沒有證據證明廉妻的失蹤與候石有直接的關係,將候石列為追逃人員有違公安條例,不能貿然行事。“候縣長一反對,這事就變得撲朔迷離了。”劉建強說。公安機關是政府的強權部門,候誌良為何如此有恃無恐,多多少少與候治東分管公安有些關係。周洛現在錯綜複雜,但所有的複雜,都與候治東候誌良這條線有關,隻有擼清了這條主線,周洛才有可能去濁還清。作為縣長,張誌峰要想擼清侯家這條線不容易,最好的辦法就是將副縣長的工作重新進行分配,讓候治東不再分管公安。當然了,副縣長的分工,不是張誌峰說了就可以算的,至少得取得縣委書記周樹林的支持。事態趨於明朗。許一鳴如此分明地感到,張誌峰這次被舉報肯定與候治東有關,而候治東之所以明知得不償失,還不惜打破平衡,則與排山鄉政府門口的那場風波不無關係,候治東分明就是有意將周洛的一潭渾水攪得更渾,讓張誌峰疲於應付,無暇顧及其他,讓調查組的調查無疾而終。看來鄉政府門口的那場風波看似尋常,實則不小,極有可能危及到誌良集團的基業,這才迫使候治東出手。“廉妻到底知道些什麼呢?”許一鳴心想。現在的關鍵是找到廉妻和候石,可這倆人隻怕都不那麼好找。不該出現的時候,候治東肯定不會讓他們出現,到了可以出現的時候,這倆人自然也就出現了。看來鄉政府門口的那場風波,也是候治東始料未及的,是候誌良做事不著邊際,沒有及時請示溝通,貿然讓候石出手,這才使得事態不可控製,候治東這才不得不出來收拾殘局。候治東現在需要的不是別的,他需要的就是時間。有了時間,候治東就可以將一切梳理好,包括廉妻知道的,他都有辦法讓廉妻爛在肚子裏。這個候治東還真是老謀深算。“建強,廉副鄉長的籍貫是不是排山?”許一鳴問。“廉副鄉長是排山鄉秧田村人。”劉建強答。“秧田村?”許一鳴眉頭一皺。誌良集團這段時間在排山唯一的動作就是引進了一家蔬菜種植企業,在秧田村建了百畝蔬菜大棚,“這中間難道另有貓膩?”因為隧道兩頭並進,其中一頭在秧田村,許一鳴沒少前往該村。秧田村的那百畝蔬菜大棚,許一鳴見過,實實在在,不像是虛假工程,整個投入何止千萬。上千萬的投入,不可能就是為了做做樣子。許一鳴有理由相信,到了明年的這個時候,第一標段一旦建成,秧田村的大棚蔬菜就會源源不斷地通過快速通道,送往本省的各個賓館、酒肆、大型超市,占領市民的餐桌。有一天,許一鳴在秧田村與黃豔豔不期而遇,許一鳴還對黃豔豔由衷感謝,感謝誌良集團為秧田村的群眾做了一件好事。許一鳴是這麼認為的,一旦秧田村的村民掌握了種植大棚蔬菜的技能,政府就可以加大對村民的扶植力度,將秧田村的百畝大棚就發展成二百畝甚至更多,到了那時,秧田村就可以藉此脫貧致富。就這樣一個實實在在的項目,候誌良難道還可以從中圖謀到什麼?不過,百密尚且有一疏,何況是候誌良打定主意要從中謀取利益的事情,隻要候誌良想幹,以候誌良的人脈和手段,隻怕就沒有候誌良弄不下來的。在假公濟私、投機取巧這方麵,隻怕有許多是他許一鳴想不到的。許一鳴心裏思緒萬千,但表麵上不動聲色。他喝完雞湯,將保溫瓶交給劉建強,“張縣長又在幹什麼?”劉建強說據他觀察,張誌峰這兩天好像什麼都沒幹,省裏的調查組一來,又是風障又是找人談話的,張誌峰好像沒有任何舉動,事後也不過問。今天一早,他與張誌峰在辦公樓前遇上了,張誌峰當時正在與祝韜說話,他好像聽見張誌峰說有事需要上市委去一下,讓祝韜調查組有什麼事情先頂著,他下午就回。事已至此,張誌峰再折騰,那就是對抗組織,罪加一等。事情都擺在這,賬目一封,張誌峰做什麼都是徒勞。張誌峰雖然在責難逃,但還不至於就此一蹶不振,有李銘群力保,張誌峰無非就是先避避風頭,挪挪位置,時候一到,張誌峰還是有可能複出。但一旦張誌峰此時再背地裏玩些小動作,對抗組織,那事態反而嚴重了。此時張誌峰超然事外倒不失為一種以不變應萬變的最佳方式。不過張誌峰這個時候上市委,有顯得有些不同尋常,這個時候,張誌峰就該與李銘群保持距離,保持低調,對於這一點,張誌峰不可能不知道,可張誌峰偏偏還往市委跑,張誌峰這是想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