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一鳴搖頭,說要改變周洛目前的貧窮,讓周洛走出困頓,非一朝一夕可成,也非一人可為,一個人的能力再怎麼強,耐力再怎麼夠,也到不了力挽狂瀾一人獨步乾坤的地步。周洛想要走出目前的困頓,需要無數個許一鳴,也需要無數個張誌峰,“所有人齊心協力,全力以赴,前赴後繼,才有可能開創周洛的新局麵。”對於許一鳴所說的這一點,張誌峰表示認同,但周洛目前就這麼一個情況,期望所有人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這個不合周洛的現實,但許一鳴應該相信,周洛絕大多數同誌和他們一樣,是希望改變周洛貧窮落後的局麵的,隻要許一鳴當了這個縣長,隻要許一鳴為公不為私,同誌們就會堅定地和許一鳴站在一起。“在來你這之前,我先和誌剛談了談。誌剛拍了胸脯,他會像支持我張誌峰一樣支持你。讓你不要有顧慮,一定要把這副擔子接過去。”這是許一鳴沒有想到的。至於前赴後繼,張誌峰笑,“我張誌峰壯誌未酬,倒在了征途,你許一鳴不畏艱難,接過為周洛百姓脫貧致富的重擔,這就是前赴後繼。”許一鳴還真沒看出來,張誌峰當起說客來,還真不含糊,一套一套的,不由他許一鳴不心動。但動心歸動心,許一鳴還是下不了接過張誌峰這副重擔的決心。周洛這個縣長不好當啊,試想連張誌峰這麼強勢的人都被人暗中排擠,中了暗箭,不得不抱憾,折翼而去,他許一鳴這個外來戶就這麼有信心,相信自己有能力鎮得住?萬丈高樓平地起,在一張白紙上書寫自己的傳奇,像先人許樅那樣在周洛的縣史上留下自己的一筆。這些對許一鳴都是一種無法抵擋的誘惑,許一鳴何嚐不想如此,他當初鼓動張誌峰修一條快速通道,不也曾有過當群眾將來走在這條康莊大道上的時候,會記得曾經有過一個姓許的掛職幹部,力主修了這麼一條路?但現在的問題是,當縣長不同於掛職,也不同於簡單地修一條快速通道,而且周洛既不是平地,也不是白紙,而是一片沼澤一地荊棘,在周洛不僅需要謀事,同時還需要謀人。如果隻是謀事,這個許一鳴還不怕,畢竟到周洛掛職已近兩年,在這兩年的時間,許一鳴自認還算稱職,沒有得過且過,而是踏踏實實做事,周洛的山山水水,自己都已經走遍。對周洛,許一鳴雖然不敢說全然在胸,但卻可以說知曉個十之八九,由他接任這個縣長,調研之類的,都可以免了。如果隻需埋頭幹事,邊摸索邊幹,他相信自己遲早會找出一條適合周洛發展的途徑出來。但要說謀人,這卻是自己的短項,從進入交通廳開始,他就奉行與人為善的信條,不能說交通廳就沒有爾虞我詐,但相對於周洛,交通廳無疑簡單純粹得多,畢竟廳機關就那些人,一個處少則幾人,多也不過十幾二十人。而周洛呢,雖然貧瘠,但地廣人多,光在籍的群眾就百萬之多,人口如此之多,自然也就形形色色,作為縣長,還想以那套與人為善處之,無異於天方夜譚癡人說夢,隻怕用不了多久,就得哪來的回哪去。張誌峰離開周洛還可以用悲壯來形容,而他許一鳴因此離開周洛,那就真的是灰溜溜了。許一鳴知道自己沒有這樣的城府,心機不夠城府不深,如何謀人。“到頭來,別事情沒有謀好,反而陷在沼澤地裏無法脫身。”許一鳴說。“你就不能變得城府點?”張誌峰笑。“如果這都可以變,那還是我許一鳴嗎?”許一鳴反問。對於這一點,艾小麥也持反對意見,說城府太深的官員,讓人生畏,她艾小麥接觸過很多的官員,這樣有城府的官員也是遇見過,她不想許一鳴當了一個縣長,就成為那樣的人,“如果是這樣,還不如不當。”張誌峰直笑,“那就不變,你許一鳴是什麼樣還是什麼樣,坦坦蕩蕩。說不定你許一鳴在周洛如此,還真可以另辟蹊徑,給周洛的官場帶來一股清風。”“你張誌峰就沒有想過給周洛的官場注入清風,結果呢。”許一鳴笑。“你怎麼老喜歡往我身上扯。”張誌峰不樂意了,說他張誌峰這次失魂落魄,看來對許一鳴的影響很大,成了許一鳴的反麵教材。“前車之鑒後事之師,這是古訓。”“古訓個屁,許一鳴,你這是在推諉。”張誌峰看著許一鳴,“剛才還說怨天尤人不是我的性格,現在我把這話還給你。這還是你許一鳴嗎?怎麼感覺像個小腳老太婆似的,扭扭捏捏個沒完。在周洛這兩年,你許一鳴這個副縣長當得有滋有味,幹勁十足,怎麼讓你當個縣長,反而不成了?”許一鳴說張誌峰其實和他一樣清楚,副縣長和縣長是兩回事。他許一鳴到周洛掛職副縣長,想做什麼想幹什麼,隻需告訴張誌峰,至於能不能幹要不要幹有沒有本錢去幹,這就不是他需要考慮的問題了,自有張誌峰這個縣長掌控全盤。張誌峰認為可以幹,那就幹,不含糊。就像快速通道,至於錢怎麼來,是偷是搶還是挪用,那就是張誌峰需要考慮的問題了。如果張誌峰認為不能幹,那就拉倒。就像交通局下麵的路政站、治超所,許一鳴認為這樣的下級機構可有可無,該撤編,減少財政支出,張誌峰認為不可行,那就讓它留著。真要是當了縣長就不一樣了,錢怎麼來就成了他的問題,真要是撤編,那些撤編人員圍堵的就不是張誌峰的辦公室,而是縣長的辦公室了。“以前怎麼沒看出來,你許一鳴夠陰險的,把我張誌峰置於水深火熱之中,自己在一旁袖手旁觀。”張誌峰說。“這可不能怨我,我剛到周洛,縣長不也同樣把我置身於丹霞村的火上烤麼,就算是一報還一報吧。”許一鳴笑。“可現在我張誌峰真讓一把火給烤糊了,你許一鳴就忍心真的不管?”“是我把你放火上烤的?”許一鳴說張誌峰挪用專項資金由來已久,在他許一鳴沒有到周洛之前,張誌峰挪用起專項資金來同樣是不亦樂乎,所以張誌峰現在被火烤糊了,那是張誌峰自找的,與他許一鳴無關。“但你不能否認,你許一鳴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這個許一鳴承認,正是因為張誌峰想幹事、膽子大,他才將快速通道一事提了出來。快速通道的上馬,資金短缺是一個繞不開的難題,張誌峰除了繼續挪用專項資金,別無他法,從這一點上來說,他是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你不是說自己挪用專項資金的技術練就得爐火純青麼,你當初要不是自我吹噓,快速通道的事情,我許一鳴根本就懶得提。”張誌峰直搖頭,說當初也是一時圖嘴上痛快,哪知道當初的許多話,許一鳴都記著,今天都還了回來,將他堵得啞口無言,“許一鳴,看來你小子是死活不願意繼續留在周洛幹了。”許一鳴點頭,“我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至於繼續,既然你如此不甘心,我倒是覺得你可以找李書記商量商量,讓你繼續在周洛幹下去。”張誌峰小眼一瞪,“要是有得商量,還用得著苦口婆心地勸你?我吃飽了撐的?”“那我就沒辦法了。”“真不想幹?”張誌峰緊逼。“你比我更清楚,這個縣長不好當。”許一鳴答非所問。周洛亂象叢生,荊棘遍地,這個是誰都不能否認的事實。當個縣長其實容易,但要想當個有所作為的縣長就不容易了,就像張誌峰,原本也到不了到檔案局去與蟑螂老鼠較勁的地步。專項資金有就用,沒有就拉倒,群眾的日子過得再怎麼潦倒,當縣長的,辦公經費還是一分錢都不會少,照樣可以活得有聲有色,茅台想喝就喝,犯得著去挪用什麼資金。“可這是你我想要的嗎?”張誌峰看著許一鳴。許一鳴搖了搖頭,“所以這個縣長不好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