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九泉客棧(1 / 2)

新店開張十五天,還是沒什麼生意,凶殘的陽光一如既往地跟我過去不去。

我躲在家裏吹著空調看八卦娛樂小報,電視開著,屏幕上有一個俗媚的女人和一個老不正經的男人,正聲嘶力竭地推銷手表。

最近電視上老是出現這兩個人,每次看見他們的時候我都會想起老張和老閻那雙沒節操的嘴臉,心裏煩得要命。

本來吧,我是打算把店開在西昆侖那邊的。那裏人傑地靈美女如雲,每天都有人模狗樣的帥哥蹲在馬路邊上,瞪著一雙賊眼尋找雙修的目標,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是個開旅館的好地方。

可就在我看好一塊地皮準備盤下來的時候,老張和老閻突然橫插一杠子,把我騙到了這個見活人比見鬼還難的九泉公路。

其實在此之前,我對老張和老閻就沒什麼好印象,當年老張仗著自己是天庭一把手,總是處心積慮地跟我過不去,至於老閻這人,我估計他是在地府待得時間太長了,為人特別陰險,去年我被他坑走五十塊錢,他到現在都沒還我。

不過我這人耳根子軟,經不住老張和老閻軟磨硬泡,最後還是攜家帶口來到了九泉公路。

可來了之後我才發現,這地方不但鮮有人煙,環境還極其惡劣。

旅店是我來之前就已經建好的,隻有一層,麵積還特別小,整個旅店隻有兩間房,一間朝陽一間背陰。

朝陽的那間常年烈日暴曬,我第一次來的時候屋裏沒開空調,分分鍾把我熱成狗。陰的一間一萬年沒見過太陽,潮濕陰冷,撒泡尿沒等落地上就能變成冰柱跟你渾然一體。

我想走,可是走不了。

老張跟我攤牌了,說我走也可以,必須先還錢。我當時就不樂意了,心說這不是明擺著強買強賣麼?誰不知道我欠這貨很多錢,估計下輩子都不一定能還清。我就說要錢沒有要命一條,老張說不還錢還命也行,我突然想起來還欠他幾十條人命。

然後我就灑脫了,好死不如賴活著。

好在陽室的空調還是比較給力的,功率夠足,一天二十四小時開著勉強能讓室內的溫度維持在二十七八度。我住在陽麵,陰麵留著營業,反正能出現在我店裏的客人都是見光死的那種。

小報上的內容還是老一套,不是某某明星的情史,就是某某明星的狗咬了隔壁老王家的二閨女。

我滿心無聊,把報紙扔在老桃木拚成的茶幾上,然後盯著電視屏幕發呆。

叮鈴鈴……

就在我處心積慮地思考著怎麼把今天的時間浪費掉的時候,沙發旁邊的座機電話沒征兆地響了。

接起電話,另一頭就傳來了一個特矯情的聲音:“喂,狄江啊,數日不見過得可好?”

天殺的,是老張!

我一聽是他的聲音就知道準沒好事,“啪”就把電話給掛了。

以我對老張的了解,這廝過不了多久就會來我家找我。我很煩,沒心情聽他對著我拽古文,匆匆穿上了禦寒的衣服,打算到陰室躲一躲。

就算天塌了,老張也決計不會去陰室,那地方他隻去過一次就再也沒去過,說什麼一進陰室他就覺得自己的節操“東流覆水,一發難收”,老張這人說話特矯情,說白了就是覺得陰室的裝修不上檔次。

陰陽兩室隻有一門之隔,我來到陰室的時候,突然發現老閻正坐在吧台上喂淘淘吃東西,鬧鬧站在一邊傻愣愣地看著。

有時候吧,我也會突然變得同情心泛濫,偶爾收養個孤兒什麼的。

淘淘和鬧鬧就是我收養的孤兒。

其實收養他們兩個的第一天我就後悔了——還不如養條狗!

我第一次喂淘淘的時候就發現這貨食量大得驚人,那天她一口氣吃光了我們家冰箱裏的存糧,後來我怕她吃不飽,就變賣家當給她批發了整整一車狗糧,結果她一頓飯就吃光了,還愣是沒吃飽。

鬧鬧平時很安靜,可每次一躁動就會砸東西,還專挑值錢的砸,他的破壞力特別驚人,連我都拿他沒轍。

就是這兩個貨敗光了我的所有家當,每隔一個月我都得跟老張借錢救急,上次帶鬧鬧去老張家蹭飯的時候,他還故意打碎了老張他們家最值錢的琉璃盞。

每次看見他們倆,我都有一種淚流滿麵、掩麵而去的衝動。

老閻喂完最後一把狗糧,拍了拍手,一抬頭正好看見我站在門口對著淘淘和鬧鬧發呆,他一臉雞賊地站起來,笑著要跟我握手,我二話沒說,一轉身就回了陽室。

寧願見老張我也不想見老閻,老張這人節操盡碎是不假,可老閻根本就是天生和“節操”這兩個字過不去,我經常被他賣了還舔著個大臉幫他倒數錢。

和老張一樣,老閻在我們家的活動區域是有限製的,他也隻來過陽室一次,說一進這地方就內分泌失調,從那以後再沒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