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千萬裏的追尋(1 / 3)

列車是深夜才到的京城,沐南來接了荔子,雙目相對的刹那,好像被雷電擊中了似的,她站在那裏木然發呆,他卻穿過人群走了過來,他身上對她一直都有某種刺激性的東西,某種熱烈的、富有生命力的、像電流一般的東西。她自己心中全部的品質都被鼓動起來迎接他那熱烈的挑戰了。麵前的他長長的骨骼,肌肉堅實,曬得黑黑的臉膛,深黑略長了些的頭發,眼睛裏閃著由衷快樂的光芒,這種光芒也點亮;了她眼裏的,使得她的眼睛也熠熠發光,心也隨因緊縮而有點兒疼痛。久別重逢,喜悲交織,四目相對卻無言,因為想說的實在太多了,彼此眼裏已經淚汪汪的了。她緊緊努力眨著眼皮不讓淚水掉下來,抿著嘴唇強忍著不要哭出聲來。她還是激動了........時間停滯了,需要有語言來帶動。兩人竟不知當先挑哪句講,反而一句也講不出了。曾經兩人麵前的那片濃厚的積攢了一年的烏雲,眼看快釀成一場風暴。是的,是釀成了風暴,但是是另一種讓人開心快樂而非痛苦的風暴,而且還接著又成為呼嘯的颶風,把她的整個世界都卷走了......剛進得客房,一把扔下行李的沐南“呯”的關上門,一把把荔子扯到了懷裏,熱烈瘋狂的擁吻著荔子,似乎是要把荔子吞進和自己融為一體才能滿足。整整10多分鍾,兩人都在重重的吻著,似乎是要把500個日裏的情都宣泄灌滿。他那渾身充溢著的活力部分地流注到她身上,一股令人迷惘和驚恐的熱潮流遍她的周身,把時間、地點和環境從她的意識中卷走了。她感覺自己像個布娃娃似的癱軟而溫順,嬌弱而無所依靠,而他那摟抱的雙臂又多麼令人愜意和倍感溫暖啊!她的眼睛裏閃爍著他從未見過的光輝,即使在陰暗中他也能看見她臉上泛著玫瑰似的紅暈。霎時間,一陣沉重的沉默,仿佛他們誰也不再呼吸了。然後,她的顫栗漸漸消失,快樂和驕傲之情從她胸中湧起。她心裏完全是一片空白,一路上還勢如潮湧的那些思想此刻已無影無蹤了,看花苞展瓣,待霧散雲開。天地為一朝,萬期為須臾。縱使綠蘿拂過衣裳,青雲打濕過諾言,情懷依舊不變,亦永遠地雕刻在同行的年輪上,如歌謠般搖曳,輕緩而動人......情到深處不容慮,仍然是投入的世界、仍然是心屬的天空,深深的海洋,他的熱情還似當初那份初始的情懷,明媚如初。沐南的吻從上開始轉移,一直到了那塊平原上的丘陵,荔子卻感到已經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了,冷漠換了熱情、勉強換位主動了,不再是應付,是真心付出了,讓人心碎,荔子就像是帶著償還的心態。但當沐南的手指到了腰際時,荔子還是堅決的把他擋住了,最美的還是要留到最真實的那天......第二天沐南領荔子到單位時,同事問:“女朋友?”“哪兒啊,女同學!”那份急於撇清的倉惶直刺剛才還暖心意暢的荔子心底。不僅這個,和在北京的其他幾個同學們吃飯再也不會為荔子夾菜了,以前在學校的時候,不管有什麼人在,他都會把好吃的不停往她碗裏送,現在卻生怕人看出他和她的親密,哪怕是絲毫,都不願他人品出。還沒畢業時,荔子和沐南說要一塊兒去陶然亭,那兒有高君宇、石評梅兩人的墓,他們忠於愛情的故事多年前就感染了荔子。“碧海青天無限路,更知何日重逢君”、“假如我的眼淚真凝成一粒一粒珍珠,到如今我已替你綴織成繞你玉頸的圍巾。假如我的相思真化作一顆一顆的紅豆,到如今我已替你堆集永久勿忘的愛心。”沐南當年熱情的附和說那是一定要專程去看的,而現在沐南卻無比堅決的“不去!”。一年半的陌生,荔子感覺和沐南的距離越來越遠,差距好大。原本的矜持從她身上挪到了他的身上。人前他似乎很怕人“誤會”了荔子和自己的關係,人後卻仍是熱情似火。他是不想讓其他人知道自己又女朋友不影響工作吧?荔子一直在為沐南尋找著能說服自己卻又根本就安慰不了自己的理由。沐南幾天的熱度很快就消散了,臉上的陰鬱濃重起來,開始在發著無名的火。似乎他說話做事都謹慎多了,似有情、若無意、很難捉摸!感覺心與心已經那樣遙遠、想親近都親近不了。曾經的無話不談變成了挑了撿了也不知說什麼,說出來有沒有趣?雖然荔子還沉浸在熱烈的重逢中,但溝通已經變成一廂情願的事兒,就很難通了。荔子已經來了多日,人前沐南雖然淡然,但人後還是恩愛不減,時而冷淡時而熱情的態度荔子感受到了他的矛盾和糾結,小心的看著他的臉色尋找兩人能通的地方,終於沐南還是說了:你走吧,我快受不了了!怎麼呢?你在這兒對我是折磨,你讓我欲罷不能!還是不見的好!你什麼意思?分吧,真正的分了,徹底的分了?為什麼?還問那麼多為什麼?這麼久你都還沒明白嗎?這不,你來了難道沒看見嗎?我不想和你好了,我麼分手吧!沐南的聲音大起來、急起來、燥起來,荔子的耳朵翁起來、堵起來、搖起來...........不愛了,那時不是說除了我不會再找別人了?不愛了,不是說,與我分開就似要了自己的命般痛苦?那是以前、現在是現在。荔子凝視著眼睛定定的注視著對麵那雙時而躲閃的眼睛,冰冷又開始湧回到她的身上。兩隻熠熠生光的眼睛中慍色更重地仰望著他,他躲閃著她的直視,閉了一下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怎麼才能讓你明白這些事呢?我不愛你了......”他的臉發白了。“可是這幾天我沒感覺到你不愛我呀?!”她的眼光犀利而機警,審視著他臉上的每一絲變化。他閉了一下眼,下定決心似的吐出來一串字:“你以為你有希望嗎?”說這話的主人對說話的對象應該是不會考慮是否會傷害了的才能那樣幹脆中伴著蔑視的說出來的。“我的記憶裏隻剩下了你曾經的無情,你當初屢次要和我分手,因為如此,我還害怕和女性接觸,害怕個個如此!”想當初,沐南追荔子之癡之極,同學們看到了、校園見證了。現在說沒有了就沒有了嗎?曾經美好的記憶被他自己說成是可怕的記憶,什麼都是由人想的,你想它是紅就是紅,像說它是黑就是黑了?人無情、無理、無奈起來就這樣空口白牙全憑自己說了嗎?那個順從自己、吵嘴後會主動向自己妥協的人哪兒去了?是因為自己的時冷時熱、不近不遠傷害了他?沒有讓他在校時享受到因管束女友而贏得的麵子?這是他需要的滿足感!他要有征服感!而當初沒有給到他?是自己矜持、驕傲、自負使得他對自己沒了信心?優柔分離使她回過神來時,他已經走了。“校園裏的愛情隻是一場噩夢而沒有美好、沒有值得回憶的時候。”當初的他對她的依戀和依賴如此強烈,對她不僅有愛,還有一層層的欣賞、欽佩和折服,他一向都尊重她的意見。果如其然乎?女人是暖水瓶,冷的慢熱的久,男人是熱水壺,熱得快冷得快!所有的柔情都被否定了,他是真的變心了。雖有些恨,但荔子知道,那恨還是源於愛的。這是當初那個說:“愛你、舍不得你、離不開你、一定要娶你”的人說的話嗎?人的境遇由四維決定:三維的自己、三維的外界、加上時間、空間兩維。當你再遇到他,即使你和他內心沒變,但另外兩維已經改變,實質總體綜合已經發生了改變,何況,他的心,明擺著已經變了.......聽了沐南徹底否定曾經的愛情的時候,荔子駭然了!她的眼睛是幹枯而火辣辣的,仿佛它們再也不會流淚了。她緩慢而吃力地抬起身來,將沉重的身子挪動離開。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外麵的,她的兩條腿像鉛一般沉重,她又疲勞又緊張,一路直哆嗦,同時因為渾身是汗而在不斷地打冷戰。她十分吃力地摸到一處階梯旁,在頂上一級台階頹然坐下,解開領口讓北方初冬的寒風割裂著自己的臉,讓風像蛇一樣去咬佞自己的全身,以此勝過心裏的絞痛。臉上又冷又熱又模模糊糊,嗖嗖的冷風滑進四肢上卻爽快得很.........那晚,高燒中的荔子做了一個夢:她來到一個荒涼古怪的地方,大霧彌漫,伸手不見五指。她腳下的地麵搖晃不定,鬼怪時常出沒,而且寂靜得可怕;她迷了路,像黑夜裏迷路和嚇壞了的孩子似的。她又冷又餓,又很害怕濃煙中在她周圍潛伏著的東西,因此很想大喊大叫,可是喊不出聲來。迷霧中有什麼怪物悄悄地伸出無情的雙手,張開十指來抓她,要把她拖到她腳下正在震動的地底下去。一股令人迷惘和驚恐的熱潮流遍她的周身,把時間、地點和環境從她的意識中卷走了。她突然飛跑起來,發狂似地穿過密霧,呼喊著,尖叫著,伸出兩隻胳臂在空中亂抓,但那潮濕的霧中什麼也抓不著。人在哪裏啊?全都躲避她,她要趕緊找到有人的所在,找到了它,她就安全了!她一直在飛跑,發狂似地或飛或奔,似後麵有什麼在緊追這自己,荔子慌亂的奔命似的穿過迷霧,後麵有人呼喊著,尖叫著追來,荔子拚命的跑,伸手往前希望能在空中抓住能救自己命的任何細繩,但她在霧中什麼也沒抓著。這是哪裏啊?誰來救我,沐南、沐南呢?他好像站在森林之上,注視著她沒命的奔跑、注視她大喊救命,卻無動於衷!大汗淋漓的醒來,她慢慢的平靜下來,默然的注視著這房、想著這房外的京城,原本就不是自己的棲身之地.......荔子傷了風在旅館躺了兩天,神思恍惚中還將熱水倒在了自己手上...舌頭上長了舌苔,喉嚨幹得像被火烤焦了似的、頭發脹,連轉動一下眼睛也覺得不舒服。胃裏常常有作嘔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