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寒風料峭吹,萬裏枯草蔭蔽目。累雲暗壓枝葳蕤,翔雁急拍雪紛飛。千裏蕭瑟的華北大地,一夜寒風呼嘯迎來了倒春寒,立春節氣剛過的溫暖濕潤季風在哨響的北風中又變得春寒料峭;一群群大雁嘶鳴著、翱翔著翅膀拍下鵝毛般的大雪,雪花落在地上倏忽間又蹤跡全無,隻有在那田間枯草上、麥秸垛上、柴禾垛上停留的時間還算長一些吧!在萬頃枯黃中盛開著片片潔白。雪下的時間長了,村裏的小路濕潤起來,再有村民、地排車碾壓而過,開始變得泥濘不堪。“當當”二狗家的大鐵門響了起來,一個雄渾漢子的聲音響起:“二狗,二狗在家嗎?”是二歪來探訪二狗。“來了,是二歪呀,二狗在後院呢。”大狗打開大門,把二歪讓進家門。“大哥早,我踅摸著二狗該回來了,還真到家了。”二歪喜出望外,兩腳踏著泥濘,向後院走去。二狗正在拾掇著狗窩,在狗窩上麵蓋上一塊密不透風的油氈布,遮擋風雨的侵蝕,老黑狗像看懂二狗心意似的乖乖地趴在狗窩內,兩眼一眨不眨地盯著二狗,其它幾隻黃的、黑的、花的狗崽子則是圍繞著二狗轉悠,昨天晚上對他還是狂吠大作,今早便搖著尾巴與他親熱。二狗又在狗窩裏麵加墊了一些幹燥的麥秸,老黑狗趁時機地在二狗手腕上舔了一下。“二狗,是昨晚到的家。”二歪急匆匆地闖到後院。“是,嗬嗬,二歪,你也回村裏來過年了。”二狗欣喜地說。“我前兩天就從工地上回來了,臨近春節工地上已經停工。”二歪回應著。二狗繼續說:“三醜也快回來了,可能是今天到吧,他現在混得不錯,很風光的。”“呃,是,三醜這兩年比較得意。”三醜應和著。雪花還在勁飄,落在兩人的肩膀、麵頰上,二狗拉著二歪,“走,去屋裏說話,外麵夠冷的。”二狗的臥室也是他的書房,裏麵幹淨利落,整排的書籍碼放的井井有條,一張單人床上麵疊著像豆腐塊似的兩床花棉被,書桌上是一本翻開的《資治通鑒》。平常這間屋子是上鎖的,即使小狗也進不來,二狗娘隔三差五給打開房門透透風,曬曬被褥。兩人在書桌前坐下,二歪掏出一盒紅塔山抽出兩根煙,讓給二狗一根,自己叼起一根,“嚓”一聲點著,開始噴雲吐霧。二狗平常是不抽煙的,最早抽煙的時候還是在初中年代跟隨著楊威、結巴混社會,後來隨著與他們的分道揚鑣,二狗也就斷抽了。高中、大學階段二狗基本上一根也沒有抽過,工作以後在平常與同事的交往中開始偶爾抽上一根兩根。今天二歪讓煙,二狗也沒客氣,陪著他邊抽邊聊。二歪說:“咱們三個光屁股的夥伴,你與三醜兩個都去了市裏,在市裏麵圖謀發展,我也不能拖你們兩個的後退,我打算春節以後也去市裏麵開一間紅木家具裝飾店,現在富人們追求的是高大上,手工藝精品。”“那好呀!咱們三個又可以整日在一起喝酒聊天了。”二狗高興地說,深為二歪不服輸的精神點讚。同時也暗下勁為自己鼓氣,他不能輸於他們兩個。窗外的雪花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依然是洋洋灑灑使勁飄旋、使勁轉悠,兩人談著談著就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刻,小翠過來說:“二歪,別回家了,今個就在這裏陪著二狗吃飯,你們弟兄兩個也是小半年不見了,好好聊聊。”“不了,嫂子,我來時已經讓我媳婦準備好午飯,特來邀請二狗去我家吃飯,走吧,二狗。”二歪反倒熱情地邀起二狗。二狗說:“咱嫂子已經準備了,就在我家吃吧。”三人正在爭執不下,小院門口處又一個渾壯漢子的聲音響起,“二狗在家嗎?二狗。”三醜也笑容滿麵地進了小院,二歪、二狗趕緊起身從屋裏出來。“好呀,二歪,剛才去你家,你媳婦說你到二狗這裏來了,我是三步並作兩步走,才湊上你們這個熱鬧。”三醜急歪歪地說。二歪說:“好呀,三醜,我們剛談到吃飯你就趕過來了,你倒是有個吃福,哈哈。”“哈,你們兩個才有吃福,去我家裏,我剛從市裏弄來兩隻野雞,已經讓我媳婦燉上了,走走,別愣著。”三醜甚是大方,做老板的行事就是與眾不同,豪爽大方。小翠還欲留住他們,三醜已一手拉著二歪一手拉著二狗奔他家行去,進門就喊:“媳婦,媳婦,把雞燉好了嗎。”“正在慢火燉,哎吆,二狗哥回來過年了。”三醜媳婦頭上紮著一個毛巾從廚房裏出來,標準的農家小媳婦模樣。“嗬嗬,是,回家過年了,你們都挺好吧!”二狗回應著。“好好,都好著呢!”三醜媳婦應著,又對二歪說:“二歪兄弟,聽說你不在縣城建築公司裏做活了,再去那裏做活去?”三醜媳婦是個包打聽,專愛打聽東家長,西家短的事情。“趕快燉雞去,你個敗家娘們,整日不知道該幹些啥。”三醜訓斥道,由於小麗的出現,又目睹了城市女人時髦性感的風采,三醜越來越瞧不上自個的媳婦。遭到自家男人無妄的訓斥,三醜媳婦乖乖地又回到廚房去煨燉那滿鍋的雞肉,肉香味在雪花飄飄中彌漫,使人在寒意侵身中饞涎欲滴;嫋嫋升起的農家炊煙在小村上空時濃時散,連串“劈啪”響的爆竹聲此起彼伏,年味濃濃籠罩著這個古老的村落,又是一年。一輛豪華商務豐田車,在大雪彌漫中疾馳著,車內暖意融融,田靜靜穿著粉紅色毛衣左右顧盼著窗外的漫雪景色,零星的行人在田間道路泥濘中艱難的前進,不時甩一下腳底厚厚的泥土;更有騎自行車的人騎一段便停下來,擗下路旁的樹枝摳一摳塞在自行車軲轆裏麵的泥濘,再縱身上車繼續前行。此刻她想到了二狗,擔心著他是否到家,是否也像這路上的行人不斷甩脫粘在腳底的泥土。快到家了,拐過前麵那道彎就可以看見小鎮了,田行長思緒萬千,他應該怎樣來麵對自己的結發老妻,見異思遷的是自己,喜新厭舊的也是自己,是自己對不起妻子,但願他能看在田靜靜的份上原諒自己,他的心裏開始變得忐忑不安,近鄉情怯。“嘎吱”一聲,商務車停在一個翠竹環繞的小院前,田靜靜已經歡快地下的車來敲響了小院的木門,“吱呀”一聲棗紅木門打開,裏麵一個麵容姣好的中年婦女露出半個身子,“媽媽,我想死你了。”田靜靜雙手緊緊摟住媽媽的脖子。“鬼丫頭,你還知道回家呀!”她在埋怨著女兒,輕輕在女兒臀上拍了兩下。“媽,你看誰來了。”田靜靜牽著媽媽走出小院大門。田行長左右手各提著兩個大大的禮包滿臉堆笑著站在她們麵前,“過年了,回家看看。”他不知道該怎樣說好。田靜靜媽媽突然轉身進了小院,對他不理不睬,一個大男人就那麼尷尬地站著,臉上笑容也瞬間凝注,他早想好了是這樣的結果,但還是被這冷冰冰的場麵凍結住。“快回家,爸爸。”田靜靜從身後推搡著他,他終於邁進了小院,小院的一切還是那樣熟悉,一切布局擺設都沒有改變,自己親手栽下的石榴樹好像又長粗了不少。對於自己的男人回家,田靜靜媽內心還是很高興的,但對他對於自己的背叛她不能原諒他,她開始進廚房默默做飯,不經意間做的還是他喜歡吃的。人為情傷,難免失去主張,漸覺滄桑,誰才是今生盼望,無從去想像;人為情忙世事終究無常,還有多少苦戀要去品嚐,別把夢鎖上,淚灑千重衣裳……。“吃飯嘍。”三醜的兒子追在媽媽屁股後麵,叫喊著,被香飄四溢的雞肉香味引得饞涎欲滴,三醜媳婦盛了一大盆野雞肉端上飯桌,三醜兒子眼巴巴地望著桌上盆裏的雞肉。“臭小子,就是饞。”三醜邊說著邊把雞頭、雞爪、雞胗盛到一個海碗裏遞給兒子,“這小子奪了我的所愛,我喜歡吃的他都喜歡吃。”三醜兒子端著海碗裏的雞肉活蹦亂跳地跑開了。三醜從桌底拿出一瓶五糧液,“嘣”一聲撬開瓶蓋,給二歪、二狗斟上說:“這還是今年送禮剩下的,咱們弟兄們也嚐嚐這味道。”二歪端起酒杯呷了一小口,入口綿軟、馥鬱濃醇,“不錯,是好酒,三醜的生意越做越大,厲害。”“哈哈,再厲害也算不上一盤菜,咱倆得巴結二狗,他可是有一個財神爺的老嶽,他老嶽現在是銀行行長,二歪你想今後在市裏發展便離不開二狗的支持。”三醜恭維著二狗。二歪敬了二狗一杯酒,“哥,你這麼厲害,你現在是駙馬爺,年後真得仰仗你。”清貧學子的二狗總算在兩位財大氣粗的兄弟麵前找回了一點麵子,謙虛地說:“一切都還不確定,厲害的也是田靜靜的爸爸,與我不相幹。”他說著想起田靜靜,你現在回到鎮上的家了嗎?“吃飯嘍。”田靜靜端著媽媽剛做好的飯菜,放在爸爸麵前,都是他愛吃的,有辣子雞、炒肥腸、土豆絲、小油菜、紫菜雞蛋湯,他忽然間眼中便蘊含了熱淚,這樣的飯菜他不止吃了千百次,今天見到卻是感慨萬千,這裏麵有老夫老妻的情分,那一抹濃濃的情分盡在這飯菜中了,是其它一切障礙所不能抹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