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
沐言冷冷地回複。
“多謝您的寬恕。”夏穆微微躬身。“還記得我剛才說過的那句話麼,‘遊戲裏的事情也可以講,但能講的不多’,所以從這個角色創建完畢,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就與您無關了。
“因為,那是屬於夏穆的輝煌一生,與你,與一個隻能躺在床上的廢人無關。”
“哈哈哈……不行了,不行了,笑不動了……”
沐言扶著遊戲倉笑得直不起腰,他的手不停地搖擺,仿佛在告饒。
良久,他才止住笑聲,揉了揉發酸的臉頰。
“很好,如果說你是一絲負麵情緒,或者說憑我的消極意識捏造出來的夢魘似的靈魂體,那你絕對十分合格,甚至於還多出幾分諧星的潛質,起碼我做不到像你這樣說著厚顏無恥的笑話卻能繃著臉,對,就像現在這樣,保持著完美的、禮貌的微笑,這‘貴族禮儀’等級應該升滿了吧?”
“的確是20,你我都很了解。”
“但是,”沐言笑道:“但是裝作夢魘什麼的,也得遵守基本法對不對?既然自稱傳奇學者,就得有個傳奇學者的樣子,我平素是那副討打的樣子麼?”
他突然頓了下,然後仔細端詳著對方。
“也許還真是吧。”吐槽完自己,他接著一本正經地說:“但是,學者,身為文明的踐行者,希望之火的傳播者,是將知識融進血液、肌肉和骨骼,而不是化為尖牙與利爪。學者會對同為智慧生物的同類發出這樣野蠻的、近乎野獸的咆哮嗎?還是說你隻是在用大聲的詆毀來掩飾自己虛偽的內心?
“自詡為傳奇學者,但實際上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貪戀在下高雅的起名藝術,隻是竊取了我的部分記憶就膽敢狺狺狂吠的不知名先生,還請你回答我。”
“不愧是沐言先生,你這副傲慢的樣子還真有我的風韻。”
“真是無知,你怎麼能說爸爸像兒子呢?”沐言笑道:“退一百萬步講,就算你是夏穆,我也是你的造物主才對,這句話邏輯都不通。”
夏穆不禁同樣笑了,這個爛俗的比喻他才用過,從某種程度上講,兩人還真是默契的可怕。
“那麼您能向我解釋一下‘夢魘’這個詞嗎?沐言先生。”
“傳奇學者都搞不定這麼簡單的問題麼?”他反問。
“既然您明白我是所謂‘夢魘’,那您怎麼會懷疑我的身份呢?”夏穆抬起手,空中浮現出一道光幕,上麵正是《黃昏紀元》關服前最後一個小時,他靜靜坐在空曠的校園裏的場景。
“對於您的上述問題,我的回答是:真正的竊賊不是我,而是您自己。
“既然‘夢魘’是恐懼,是可怕的經曆,那沐言先生可否解釋一下,當您的意識占據這具身體的主導時,為什麼要做出這樣讓人費解的舉動呢?
“正如我所言,沐言隻是一個廢人,角色的創建者,臨時的操控者罷了。他的內心充滿了恐懼和迷茫,他比誰都害怕失去。”
夏穆直勾勾地盯著他,臉上帶著一絲嘲弄說道:
“你以為自己是真的因為奧杜因的‘黃昏之歌’沒有被破譯才滯留到關服前最後一秒嗎?別騙自己了,沐言先生,你那是擔心《聖光紀元》裏的自己能否繼續如現在這般耀眼,你隻是在擔心自己花費了六年時光積累下來的知識和榮耀會不會隨偌大的服務器一同逝去,你隻是在擔心自己不再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在沐浴過山呼海嘯般的掌聲後,你不滿足於充滿消毒水味道的病房和隻能看到一小方天空的窗戶,你不再甘心成為一個廢人,但又對這一切無能為力,隻好用屬於自己的方式為它祭奠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