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尚未完全沒入地平線,空蕩蕩的皇宮裏隻有勞倫斯二世和費洛兩個人,也不見侍從和宮女的身影。
國王陛下正捧著報紙看得津津有味,還時不時砸吧兩下嘴。
他很驚訝於報紙內容的激進,同時也驚訝於高塔會無動於衷。從一個月前教宗保羅四世和克拉克公爵站在他麵前,與威廉校長吵得硝煙彌漫開始,他就明白這夥人要搞事情了,然而盡管早有心理準備,眼下爭鬥的露骨程度也超出了他的想象。
這可不同於以往的小打小鬧。
“我跟你打賭,接下來一定會發生什麼。”
他對自己的兒子這樣打趣道。
自從那次生日晚宴結束後,他沒事就喜歡把三兒子帶在身邊,一來是為了那種莫名的安全感,二來也是為了保護好他。
不出意外的話,未來國王這個位子也會交給他。
勞倫斯二世對這件事一向看得很淡泊。有趣的是,晨星曆史上發生過數十起政變,可珈藍卻一件都沒有。蓋因明眼人都知道,國王這個位子隻不過是六人議會的傳聲筒,誰坐都無所謂,反而還要受這個氣,因此推來推去。
如果說當國王有什麼好處,那大概就是能直接統領王城近衛軍了,一隻總人數在4000人,平均瑟銀段位以上的劍士團。在法師被頭頂結界大幅度削弱的法藍城裏,這也算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更難能可貴的是在和平年間也沒停止過高強度操練。
隻可惜好刀沒有用武之地,法藍城的治安在高塔與陰影腳步的共同努力下好得令人發指,這股力量多數是打點門麵用,除了圍繞皇宮巡邏和站崗,也就節慶時會換上一身好看的衣服漂漂亮亮走個過場。
就比如今晚,慶典日上,那些花了大價錢從凱恩之角買來的鍍銀的、拋光的、鏤空的、各式各樣華而不實的鎧甲和武器也有了用武之地。
所以說,當國王實際上是件極其無聊的事,無聊到都沒有王子來爭它。
這也從某個方麵解釋了勞倫斯二世為什麼那麼喜歡《霜與火之歌》。
在那片名叫維斯特洛的大路上,人們為了一個坐上去屁股都不舒服的鐵王座爭得頭破血流,家破人亡。唯有看到那些時,他才會打內心深處升起一絲慰藉和活著的愜意。
原來我這樣窩囊還是有好處的。
所以這些天,看著法藍城的激蕩,他也隱隱有些興奮。以至於好幾天,他都是從半躺在椅子上的慵懶狀變成了坐起來。
他不蠢,能將“傀儡”這個角色扮演好,並且一演就是七百年的王室,不能說每一代都是聰明人,但至少沒有一個不堪一用的蠢材。
高塔從每一屆皇子中挑選那個看起來最蠢的當國王,而這些皇子們又何嚐不是在競相賣蠢?最終裝得最像的那個勝出,其他人也鬆了口氣,脫下偽裝的外衣,變回本性,因而看起來顯得比國王聰明多了。
但實際上誰最聰明,唯有成為國王的那個一清二楚。隻是等他當上國王後,才會意識到年少時的宏大理想都化為泡影,從而變得消極。
他看得懂,曆來國王也看得懂,高塔想要滲透議會,想要將法師協會變得越來越無用……他們都看在眼裏,但什麼也不用做,也不能做。當年珈藍建國時隨便拽了一脈貴族來做傀儡,傀儡對這群法師也不至於感恩戴德,這是工作,就如話劇演員。演員可以熱愛這份工作,但不會過分感激老板給了他這個機會,因為他是靠本事吃飯的。
所謂變革無非是頭頂要換個老板,演員也就更不在乎了,這事兒與他無關,不管頭頂是誰,總會有個人。
但這不影響他喜歡看熱鬧。
他一直在期待這些天發生一些新鮮的事,比如高塔又肅清了哪裏的異端,比如法師協會突然出山了什麼不諳世事的老法師與之抗衡……
隻可惜,除了報紙上的輿論漩渦,其他什麼都沒有。
“哎呀,怎麼高塔半天連個屁都沒憋出來,真是無趣,看樣子他們不是在準備更淩厲的反擊,就是內部出什麼岔子了,一時半會兒提不起這口氣……”勞倫斯二世打了個哈欠,收起報紙。他打算起身回去小憩一會兒,今晚他要和民眾一起在真理廣場上度過好幾個小時,這對他而言還真是個體力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