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生產隊”的小隊長——於繼昌,把盧仝帶到牲口棚旁邊——百十步遠的一間老房子前。
破舊的小木門兒大敞著。
盧仝綴在隊長身後幾步遠的地方,伸頭兒遠望進去,屋裏光線卻不給力,黑黢黢的,啥也沒看清。
於繼昌站在門外,高聲喚道:“玉良老哥兒——”!
安靜的矮屋子裏,沉沉地傳出兩聲“吭、吭”……
一隻老黃狗兒悄沒聲兒地鑽出,直向著他倆跑來。
盧仝最近老是“倒黴”,一察覺到“危險”,心就不自覺地“撲通”起來,精神立刻進入了“戰備”狀態。
他提高警惕,脖頸子左右轉著,目光緊隨著黃狗兒的移動而移動。
就見它:腆起狗臉兒,咧開狗嘴兒,興奮地繞著小隊長轉了一圈兒。時不時的,還要挑起討好的狗眼兒——瀏覽瀏覽於繼昌的老臉,並不失時機地搖幾下“獻媚”的長尾巴兒。
小隊長舉起腿兒,輕輕碰了碰貼在身邊的狗頭兒,綻開笑臉低叱:“老黃!看把你興的——!一邊兒——去!”
一聽此言,機靈的“老黃”霎時就明白了:今天是甭想從老“恩主”這兒——得到啥“安慰”了!
它馬上變了一付凶惡的嘴臉,向小知青兒盧仝跑來。
“老黃——,回來!”
這一聲喝止,落到盧仝耳裏,如遭大赦。他不由撫胸,閉緊嘴兒,鼻子裏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濁氣兒。
“老黃”如聽綸音佛語,掉頭兒折返。
尾隨喝止聲,小屋裏緩緩踱出一個花白頭發的老漢兒。他微駝著背兒,倒背著手兒,嘴裏還叼著一杆長煙袋。
“繼昌——,有啥事兒?”李玉良老漢不緊不慢地問道。
“老哥兒——,俺給你找了個幫手兒。”小隊長回頭兒,抬手兒招呼盧仝,“過來!快見見你師傅!”
盧仝就懵懵懂懂地走上前,稀裏糊塗地拜見了他的“車把式”師傅——李玉良。
“我勒個去——的,什麼——師傅?這不是我去大集上買農具那天——碰上的那個老家夥嗎?”盧仝腹誹著回想起來。
那天,他提籃兒、繩子、長短鋤、大?頭、二叉鉤子的,買的東西多了,一個人搬不回來,正發愁呢!
可巧兒!就遇上了李玉良老漢的馬車。
他趕緊上前搭訕,想求李老漢幫忙把自己和農具拉回來。
盧仝陪著笑臉兒,強忍“舌傷”的疼痛,和車把式——李玉良進行了一番言語“交涉”。
盡管他舌燦如花,使出了“張儀遊說諸侯”的本事,最終磨破了薄薄的嘴皮兒,說腫了縫合不久的舌頭兒,李玉良老漢還是“無動於衷”。
後來,盧仝看老漢不說“行”,也不說“不行”,隻是慢條斯理地,從紮在布褂兒外麵的腰繩兒裏,抽出他的禦用“長煙鍋兒”來,在車轅上輕輕磕了磕,就低著頭兒,一個勁兒地挖煙包子裏的煙末兒。直到這時,盧仝這塊“榆木疙瘩”才總算醒悟過來。
最後,他退了一把短柄兒小鋤兒,湊齊1塊5毛錢,給李老漢兒“上供”了3兩“安丘黃煙”葉子,事情這才談攏。
“老東西——!要報酬——早說呀——害得我舌頭都說腫了!”
那天晚飯後,張長天和蔡曉兒說說笑笑的,隻有自己不敢再張嘴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