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於傅氏的大天井裏,文龍師徒倆兒正借著明亮的月光,一邊津津有味地“拉著呱兒”,一邊悠哉悠哉地編著“裝摟兒”……
文龍娘於傅氏樂嗬嗬兒地走到當屋門口兒,叫師徒二人:“別編了,都停停手兒,進屋吃塊兒青蘿卜,歇歇兒再接著編。”
剛從後院兒菜地裏撥來的青蘿卜,用井拔涼水一洗泥兒,再連皮兒帶瓤兒地咬一口,嘣脆甘甜……
於傅氏又提來一壺沏好的茶,給兩人各篩了一杯。笑眯眯地慫恿道:“‘吃完蘿卜喝熱茶,氣得大夫滿街爬。’來——再喝口兒熱茶。”
麵含笑意的於世富恭敬地接過來一杯,趕緊“吧唧”了幾下嘴,咽下口中的東西。慌忙說:“又給您老添麻煩了!多謝五嫲嫲!”
文龍手捏茶杯,喝了幾口,也不是什麼好茶,苦中帶澀。他舒展開眉頭兒,問徒弟:“於世富,早忘了問你了,你昨兒晚上沒來,忙啥去了?”
世富邊“噗噗”吹著茶水上麵的浮末兒,邊快速地喝盡了杯中紅褐色的液體。
他放下杯子,也和文龍一樣兒皺皺眉頭,說:“昨天晚上,俺剛吃過飯,才待來,就叫俺嫲嫲揪住,著著實實給了俺一頓笤帚疙瘩……”
“恁嫲嫲幹啥要打你?”於傅氏一邊給他續水,一邊好奇地追問。
“啪!”於世富一拍大腿兒,無限憋屈地說道:“著呀!俺也想知道嫲嫲幹啥要打俺?可她老人家呢,是‘河蚌閉上了嘴兒,陰沉著個臉’,一句話也不說,光知道‘噗噗噗’地揍俺!”
文龍同情地拍拍世富的肩,幫他分析道:“俺大娘那個人——不糊塗,準是你小子,有什麼事兒惹她不高興了。你自個兒好好尋思尋思,這幾天,你都在恁嫲嫲身上幹了啥沒?”
委屈的於世富鎖緊眉頭,嘟嚕著嘴說:“就是因為俺啥也沒幹,才覺得冤——得慌!”
“噢!噝——”於世富突然一拍腦門兒,恍然大悟道:“還能是偷桃的事兒?”
“偷桃?”文龍和他娘齊齊抻頭兒詰問。
於世富擺擺右掌:“不是俺,是俺妹玉蘭!俺青州的大姑,前幾天不是來看俺嫲嫲嘛,她提來一籃子“青州蜜”桃兒。俺嫲嫲,給俺們一人分了一個,剩下的就掛在她那間小屋兒的虛棚鉤子上了。桃兒挺甜,俺妹大概沒吃夠,就趁俺嫲嫲出去串門子的空兒,偷拿了幾個。剛好被俺撞見了,也就順手敲了她倆兒,放到俺和兄弟的屋裏了……還沒舍得吃呢,一覺醒來就不見了。俺還以為是俺弟嘴饞……哎呀——不行!俺得先回去,咱已經被抽了,別叫玉蘭說漏了嘴,再挨一頓揍!那可就冤大發了……”
於世富“狗攆兔子”似地跑了……
等他“上氣兒不接下氣兒”地躥回家,桃子“事件”已經“東窗事發”了!
同樣兒挨了一頓“笤帚疙瘩”的玉蘭,事後悄悄兒告訴大哥:“俺看中那個姓張的知青了,桃兒——俺沒吃,全給他送過去了!”
“啥?哪個姓張的?張長天?啥時候送的?”
玉蘭低下烏發臻臻的腦袋:“嗯,就是張長天!半夜裏,偷偷兒送的。”
於世富照準大妹的頭頂兒,毫不客氣地“呼”了一巴掌:“死丫頭,學會勾引人了!還半夜裏送,他娘的——張長天,竟然敢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