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盧仝的“春秋大夢”裏:他手中馬鞭兒漂亮地一甩,“青騾子”就拉著裝飾一新的迎婚大車乖乖地跑了起來……
他心儀的“女神”——蔡曉,頭頂紅罩頭、身穿新嫁衣,心滿意足地盤腿兒坐在車盤兒裏的大紅氈毯上……
盧仝美滋滋地坐在馬車跨杠上,回過頭兒,再次重重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新娘”,得意地又揮出一記響亮的馬鞭兒:“咵兒——”
他大嘴一咧,忍不住高唱起來:“駕——!達阪城的石路硬又平啊!西瓜大又甜呀!達阪城的姑娘辮子長啊!達阪城的姑娘——兩個眼睛真漂亮,你要是嫁人,不要嫁給別人,一定要嫁給我,帶著百萬錢財,領著你的妹妹,趕著那馬車來……”
盧仝從美夢中“笑”醒過來,天光已大亮。
他急匆匆地跑回知青點兒。胡亂洗漱一番,趕緊用飯:他“唏哩呼嚕”地喝了兩碗粘粥,又“加上了”①兩個大黃餅子,最後,用一碗溫開水漱了漱口,也“咕咚咕咚”灌進了肚兒……
“當——當——當……”上工了!
今天,隊長給他安排:蔡曉跟車。
他覺得,自己終於“時來運轉”——好夢要成真了!
盧仝心花怒放,麻利兒地套好車。
拉上蔡曉,自己一個蹦兒就跳上車跨杠,“輕車熟路”,直奔“打靶地”而去……
一路上那個滋兒,和蔡曉有說有笑的……
小知青兒叫蔡曉在地頭上牽著青騾子,自己就像剛加滿了油的發動機,“馬力十足”地開向了叢在溝底的“棒子秸垛”……
為了趕快倒地種麥子,“棒子秸”隻曬到半幹兒就被社員們打起了捆兒,叢到溝底兒去了。
每一捆兒“棒子秸”的直徑都得“兩大拃兒”,約摸著40cm還要多。
雖然看它表層是幹燥的,但一搬動起來,裏麵卻是濕漉漉的,再加上浸透了清晨的露水,更是沉甸甸的……
有的棒子秸捆兒,“腰兒”紮得還不牢靠,一個搬不好,很容易就會散開,還得重新再捆起來。
盧仝叫蔡曉隻管牽好騾韁,他自己下到小溝底兒。
一俯身兒,探右手抓起一大捆棒子秸,運右臂之力,使勁兒掄起,一下兒發上窄窄的左肩頭兒,左臂跟著圈上臉側,舉左手拤扶著;又用右手抓起一小捆兒,往右腋窩輕輕一丟,上身迅速向右一歪,圈右臂追上捕捉住它,緊緊挾在右腋下。
蔡曉放長韁繩,緊張地牽著據盧仝說脾氣兒不太好的青騾子,遠遠地望著他:就見盧仝左肩扛、右臂挾的,低著滿是熱汗的頭兒,弓著直不起的腰兒,還要順著枝蔓叢生的溝底兒,高一腳低一腳地,一路磕磕絆絆地扛到了地頭兒。
再往車上一摞一摞地疊加起來,直至碼成一個方形的大垛堆兒。“早晚”把車裝到離地麵四、五米高,再垛頂封車,用粗粗的攬繩前一道兒、後一道兒牢牢捆住。
這雖然隻是一個既簡單又原始的裝車活兒,但對“麻杆”瘦的盧仝來說,卻要爬上爬下的,費了很大的氣力。
一上午,青騾子認命地拉了兩趟兒,盧仝爬上爬下若幹次,裝卸了兩大車。
等到第三車裝下來,他渾身就像散了架兒,早已筋疲力盡,隻靠一股難以明說的精氣神兒在支撐著他。
表麵看來,他趕車的興趣兒依然未減絲毫……
前跨杠上,駕駛員乘坐的地方也裝得滿滿登登的了。這種情況,稍稍具備安全意識的人都是寧可步行,也不會輕易上車頂的。
年輕氣盛的盧仝,早已被昨夜的“美夢”衝昏了頭腦,他“鬼使神差”地慫恿蔡曉:“要不要體驗一下兒‘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感覺?”
看蔡曉還在猶豫,他就親自動手,幫著她攀上了車頂,囑咐道:“別怕!坐穩了,把住了攬繩兒,我叫你嚐嚐‘飆車’的滋味兒。”
盧仝左手攥緊騾韁,跳上車跨杠,背靠垛堆站直身子,右手鞭子在空中“咵兒——”地一甩,青騾子就起步小跑了……
馬車拐出地頭兒上的小路,轉向了“康莊大道”……
盧仝又加甩一鞭兒,馬車驟然提速。